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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大雪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冬日的暖陽,柔柔地照在雪地上。
江夢愔邊跑邊係著圍巾,跑到停在門口的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剛坐下來便不停地搓手,車子裏的暖風漸漸讓她安穩下來。
“哇,雪下得好大……”江夢愔伸手輕輕在車窗上畫著,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路邊風景,白雪皚皚,覆蓋了整座城市。
A市已經好幾年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一場雪給這座城市帶來了不少驚喜。
“唐邀,你要帶我去的那家店,都有什麼好吃的啊?”她轉過頭去,看向身旁正在專心開車的唐邀。
唐邀溫柔一笑,輕輕歪頭看了她一眼,說:“有你喜歡吃的。”
江夢愔將盤在座椅上的腿伸直放下,她歪著頭看向唐邀,一臉懷疑地說道:“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鮑魚海參大閘蟹,鬆露鵝肝魚子醬。”唐邀隨口就是背了一串出來。
江夢愔被他說得噎了一瞬,然後小聲嘀咕道:“我隻是隨口一說……”而且大冬天,誰想吃那麼多生冷的東西啊。
“很好吃就是了。”唐邀見她擺著一副陷入苦惱的臉,不禁笑出聲來。
不知車開了多久,隻感覺隨著距離變遠,兩邊地麵的雪漸漸消融,越來越薄,最後停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城市。
唐邀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江夢愔一下車便抬頭看到一個非常精致的小餐廳,它坐落在路邊,木製的房子,點綴著彩燈,窗邊擺著幾張白漆鐵圓桌,有種歐式風格。
餐廳的牌子是木製的,上麵刻著英文“The Butter Tigher Forest”。
黃油老虎森林。
這麼一個個性的餐廳,不知道店長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麼想著,二人推門而入。
門上掛著一個寫著“OPEN”的木牌子,上方則是吊著一隻銅鈴鐺,隻要有人進來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迎麵而來一股濃鬱的咖啡香,與咖啡廳不同的是這種香味十分甜蜜,可以瞬間勾起人的食欲。
不算太大的室內,木製的櫥櫃上擺滿了各個國家的酒,還有從高到矮大小不一的高腳杯,看得出來店長是個很喜歡收藏紅酒的人。牆上的裝飾品,都接近於原始森林的感覺。
就像是迷路在森林裏,忽然闖入了一間神秘的樹洞小房子那樣,整個餐廳的主題都十分貼切於“森林”。
興許是來得太早,餐廳裏一個人都沒有。
“歡迎光臨。”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江夢愔回過身,一個戴著眼鏡留著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一邊擦著盤子一邊走了出來,他一身黑色製服,胸前幾枚燙金紋絡的紐扣,腰間還係了條白色圍裙。
他的著裝與氣質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很有品位的大叔,他應該就是店長了吧。
江夢愔還在琢磨著眼前這個帥大叔,卻忽然聽到身旁的唐邀叫了他一聲:“爸。”
原本麵無表情四處張望的江夢愔,,聽到唐邀叫的這一聲之後,瞬間頭腦清晰,原本起個大早加上一直在車裏坐著吹著暖風還帶著些困意,這下清醒得視力都仿佛變好了幾度,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拘謹起來,連手該放在哪裏都忘記了。
她想看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又有些莫名其妙地膽怯,眼睛飄忽兩圈,乖乖低下頭去。
“叔叔好。”
明明是作為客人的身份來的,她連角色都代入好了,卻忽然告訴她這家店是唐邀的父親開的……
這種突然而來的被動轉變,好像連空氣都在對她說: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她瞬間覺得自己是上了唐邀的賊船。
如果說他提前告訴她來見的是長輩,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活脫脫一個傻二愣,一點準備都沒有,連該說什麼話都沒想好。
唐父一開始就注意到江夢愔,連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都沒放過,見她呆呆地向他打了聲招呼,心裏沒來由想逗逗她,於是說:“你是誰家的小姑娘呀?”眼鏡下,一雙眼睛噙著笑意,頗有種某人的感覺。
江夢愔被他問得猝不及防,當即站在原地,感覺回答什麼都不是。
“我家的。”唐邀回道,淡淡地看了眼前男人一眼,“媽知道你把她新買的香水打碎了嗎?”
唐父的臉色瞬間變了變,他輕咳一聲,眼神變得有些幽怨,他轉頭看向江夢愔,說:“小姑娘,以後交給你管了。”然後自己想當甩手掌櫃。
唐父走後,江夢愔和唐邀找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
“看看你有什麼想吃的。”唐邀將一旁的菜單遞給她。
接過厚厚的一本菜單,江夢愔翻開菜單,上麵許多是英文,配有幾張圖。均是秀色可餐,有西式有和式,也有中華小籠包,有種無國籍料理的感覺。
江夢愔選了幾個看起來偏向法國料理風的菜,唐邀按下鈴,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奶奶。”唐邀臉色忽然變得正經,忙站了起來。“您怎麼也來了?”
老太太一身唐裝,她一頭白絲卻依舊身體健朗,緩緩說道:“我來看看孫媳婦。”說罷,一臉和藹地看向江夢愔。
也不知道唐邀是什麼時候把她介紹給他家裏人的。
“奶奶好。”
江夢愔見唐邀站了起來,一瞬間緊張地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看著眼前的老人,臉上帶著微笑,心裏卻在想:怎麼這一家都這麼自來熟。
她卻怎麼也放不開。
老人家畢竟閑得沒事,有點動靜就想來看看。
“您開心就好。”唐邀無奈,將江夢愔選的幾道菜報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記性好的可以,隻聽一遍就都記住了。轉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端上來的料理樣樣精致,份量很少,裝在大大的白瓷盤裏看著格外誘人。比圖片上的好看多了,食材也很新鮮,最主要的是,料理人是唐邀的爸爸。
“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緊張了半天,終於隻剩下兩個人,江夢愔低下聲音,瞪了唐邀一眼。
知道她指的是帶她來這家餐廳的事,唐邀盯著她快要抓狂的小臉看,心裏覺得很有趣。他麵帶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隻是恰好這家店是我爸的店罷了。”一副糊弄孩子的語氣。
江夢愔瞪了他半天,仔細想想這句話也沒什麼不對的。
唐父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手裏提著一把小提琴,已經解下圍裙摘下眼鏡,他走到二人麵前,先是鞠了一躬,將小提琴提起,微微頷首,一個抬手動作,緊接著,跳躍的音符飛舞在空氣中。
溫柔的調調給這個餐廳增加了不少情趣,就連餐盤裏的食物,仿佛顏色都變得鮮豔起來。
他動作飛快且又輕盈,一把小提琴的旋律被他演奏得淋漓盡致。
江夢愔呆呆地看著,手中舉著刀叉都忘記用了。
唐邀卻好像習慣了一般,斂著眸子,他輕輕切著盤子裏的小塊牛肉,動作優雅地送進嘴裏。
一曲完畢,唐父又鞠了一躬,握著小提琴站在那裏,抬起頭,臉上帶著微笑。
這……這個……怎麼應對來著?
江夢愔在腦海中飛快回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忙低頭翻著包包。
唐邀一愣,不解地問了她一句:“你在找什麼?”
江夢愔頭也不抬地回他:“錢啊!”急得滿頭是汗。
一旁站著的唐父也愣住了。
見唐邀沒了動靜,江夢愔低著頭一邊翻著包,一邊解釋道:“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給小費嗎?”還怕唐父在那等久了,加快翻包的動作。
緊接著,就聽見餐廳裏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小姑娘真有意思。”唐父笑著搖了搖頭。
江夢愔拿著錢包的手停住了,她傻傻地看著唐父,又機械性地轉過頭去看唐邀。
唐邀伸手摸著額頭,輕歎道:“都是自家人,你是怎麼想到要給小費這樣的事情上來,江夢愔,告訴我你從哪兒學的?”
一瞬間臉爆紅,江夢愔匆匆將錢包塞回包裏,老老實實坐在那裏,嘴裏小聲喃喃道:“在國外的話,這不是常識嗎。”
“這又不是國外。”唐邀無奈。
唐父看著她,眼裏麵充滿溫和的笑意:“祝你生日快樂。”
江夢愔抬頭看向唐父,他笑意盈盈,頗為紳士地握著小提琴站在那裏。隻覺得周圍更亮了,仿佛有天使飛過。
“謝謝叔叔。”江夢愔抬著頭,忽然覺得如果唐邀有時候也像唐父這樣有情調就好了。再想想剛和唐邀認識那會兒,他以奸商的身份,連個號都不肯讓她退,摳門無比……在這樣的家庭都能長成那樣,也是可以!
從她的表情看就大概知道她心裏在嘀咕些什麼不好的話,唐邀輕笑一下。
唐父進去一趟後又係上了圍裙,出來將餐具撤下。
台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唐父走過去接起,聽到那端的聲音後,臉上表情忽然變得很溫柔,他底下聲音,用著盡量不打擾到別人的聲音小聲與電話裏的人交談。
“是我媽。”唐邀看到唐父的表情,想也不想就說道。
江夢愔麵上一窘,她還沒問出口,唐邀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板上,江夢愔忽然瞥見老太太的身影,她不知什麼時候出了餐廳,走到一旁的椅子邊,將拐杖放在一邊,將手中盛滿貓糧的小碗放在地上。
頓時一隻黑白相間的貓探出了頭,江夢愔眼前一亮,又忽然探了好幾個貓腦袋出來,各色花色的貓咪圍在她腳邊。
“老人家喜歡動物,這周圍的流浪貓幾乎都被她召來這了。”唐邀說道,“老人孤單的時候,覺得一片樹葉落下都是在陪伴她。”
唐家人的性格都好溫柔。
江夢愔低垂著眼眸,靜靜看著桌子上的咖啡。
“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她忽然抬起了眼簾,看向對麵的唐邀。
漫漫陽光下,他一身灰色毛衣,身子輕輕依著椅子,靜靜看著窗外,皮膚白皙,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眸子流轉著金光,嘴角牽著一抹淺笑。整個人都仿佛置身夢幻一般無可挑剔。
黃油老虎森林。
“我媽最喜歡的書是《挪威的森林》,裏麵有一段對話,她一直記得很牢。
“‘你穿的我都喜歡,你做的說的,你的走路姿勢,你的靜態,我統統喜歡。’,‘喜歡我到什麼程度?’,‘喜歡到整個世界森林裏的老虎,全都融化成了黃油。’。”
“所以,有了這個店名。”
他忽然轉過臉來,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無比專注,偌大的世界,也好似隻看得見她一人。
“我想帶你來看看,也想告訴你,我會比任何人都珍惜你。我的心裏,也有一片因你而生的森林。
“富士山下有一片叫做青木原的林海,那裏樹木茂密而生,走進去的人會在森林的霧陣中迷失方向,從而找不到出路。再美的風景也可能是米諾斯的迷宮,因此,那裏又得到了另一個名字,‘樹海之森’。
“當你誤入我的世界時,我就知道,你將會是我走不出的迷宮,你就是那片林海。
“時候很想見你,像想飛上天空的魚,可是我就是遇不到你,我計劃了無數的重逢,想找到代替‘再見’的詞語,可你的小行星總是背對著我的星軌行駛。
“愔愔,你知道嗎?我們曾經錯過了無數次。”
與她對視,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傳來一陣鈴鐺清響的聲音,有清風吹過。
“她就是江夢愔,一年級新生。”一個年輕女子靜靜地環胸站著,轉過頭來,看向身旁男人,笑道,“唐班長,她很可愛吧?”
年輕女子約摸二十歲出頭,一頭齊肩黑發,漂亮的眼睛輕描眼線,手腕上有一處文身,細細的腰肢。
有著一雙漂亮鳳眼的男子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不遠處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正在和朋友嬉笑的少女,忽然勾起嘴角,說:“原來現在的板報都是她畫的”
想到板報,唐邀就覺得十分有趣。
每一年學校門口的宣傳板報都是他負責的,無非就是畫一些風景,自從他畢業後,板報就沒人來畫了,隻是幹巴巴地寫著字。可是當他前幾天和陳筱雅一起回學校時,發現學校門口的板報又被人畫上了畫,還都是很可愛的人物圖。
不難看出畫畫的人,是個十分活潑的性子。
加之他回學校那天,在樓梯口那烏龍的相遇,與她脫口而出的口誤……他對她的印象是更加深刻了。
剛拖完的走廊,不知水桶被誰弄翻了,淌了一地的水。
來來往往的學生踩在水上,不一會兒,又將地麵搞得一塌糊塗。
江夢愔愁眉苦臉地把水桶扶起來,她隔著窗看了一眼教室裏的鍾表,還有五分鍾就要上課了,可是大掃除就剩她一人的活兒還沒有結束……
“我來幫你一起吧。”一個拖把落在她眼前,她抬頭一看,一個年輕的女子手握拖把,一頭齊肩黑發,纖細的腰,對著她笑出一口白牙。
她二話不說就快速將地上的水拖幹,來回幾趟,動作幹脆利索,江夢愔還沒拖完的部分,全都被她搞定了。
“你是學姐嗎?”她並沒有穿校服,看起來隻比她大兩三歲的樣子。江夢愔不禁問到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