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鋒與來人在殿中立柱間擦身而過,未做停留的他懷著心事出了大殿,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嶽州別駕家的杜大公子,另一青年人則不認識,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可不想與杜源像兩隻鬥氣十足的公蛙,在佛殿中一陣哇哇大叫,相互吐些吐沫,以企圖淹死對方。
“啊!”轉彎處,陸子鋒撞上了一具柔軟動人的身子,對方發出一聲痛苦低呼,似乎在刻意壓製著聲音。
陸子鋒趕忙道歉道:“對不起。”
“是你?”溫柔的聲音很熟悉,語氣中透著訝異。
陸子鋒抬頭望去,兩步左右處,趙宛然白衣飄飄,秀美的容顏上殘留著被撞後的痛楚,修長的睫毛下,雙眸似冬雪般潔淨無瑕。
“嗯。”陸子鋒輕應了一聲,有些不知如何去麵對趙宛然。
趙宛然輕輕地退後兩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目光中帶著防備。
陸子鋒看著如遇蛇蠍的神態,望了她一眼,對呆立的趙宛然微笑道:“趙小姐不下山嗎?”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大殿。
趙宛然看了看大殿,又朝陸子鋒瞧了瞧,神色甚是為難。
兩人一青一白,順著下山的路行去,趙宛然在前,陸子鋒在後。
“趙小姐,不坐轎嗎?”陸子鋒不識趣地努了努嘴,朝山門前空地上停著的三頂轎子笑道,幾個轎夫正在四處張望。
“你能不說話嗎?”趙宛然氣惱道,她覺得在少年麵前,自己控製不了內心的情緒。
避過幾名轎夫的視線,兩人踏著石階往下走。
異樣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兩人一前一後,腳步大小,甚至出腳時間都出奇的一致,導致隻有一種比平時稍稍沉悶的腳步聲,若不細細分辨,肯定不會聽出兩個人的腳步聲來。
一炷香後,趙宛然停住身子,腳步身嘎然而止,她終於忍不住偏過頭,一縷青絲沿側臉垂下,看著微笑不語的少年,秀麗絕美的側臉閃過一絲慍怒,好看的薄唇微微動了動,最後轉過頭,不理陸子鋒繼續往前走。
少年仿佛想和她作對般,腳步聲很快從異調又回到同步,下山的路還很長,趙宛然忽然後悔與少年同行。
驀地,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風卷雲集,鉛雲低垂,刮得兩人衣角獵獵作響,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烏雲越來越濃密,仿佛誓要把這天遮住了不可,西邊些許的光亮也被擋住,路旁有幾棵枯死的老樹在狂風肆虐下,像被肢解的屍體被無情地分解成無數段,零落無序地躺在地上。
在靜靜的等待中,灰暗中亮起一絲細微可辨的亮白,並慢慢地擴散,最後亮得灼人眼瞳,依照以往的經驗,一場絕無僅有的大雨如約而至,風停了,雨點從小到大,由稀疏到密集。
趙宛然加快了步伐,雨點打濕了發髻,長長的石階旁連躲雨的亭子都很少,她隻好放棄徒然的掙紮,難道陸子鋒注定是她命中的災星,每次碰到他都沒好事。
一把淡黃色花紋的油紙傘隔斷雨幕,雨水順著傘骨呈直線下滑,趙宛然望著少年淡淡的笑容,既想拒絕他的好意,但又充滿了好奇,最後默然選擇與少年同躲在一片淡黃的狹小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