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是這樣的吧。”夜小何冷哼一聲,“你知道這扇門上有密碼,隻能用胡銀的聲紋之類的東西才能打開。”
“嗬嗬嗬嗬嗬嗬。”財迷張幹笑,“小何,我都跟你出生入死怎麼多次,你還不相信我的人品。”
“就算是這樣吧,”夜小何不太願意去揣測人類話裏的真心假意,“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沒法打開這門,這裏沒吃沒喝,我們隻能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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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張雖然還在笑,但眼神開始不穩:“小何,這種玩笑好像一點也不幽默?”
“你覺得我是會說笑話的人麼?”夜小何不答反問。
“呃……”財迷張舉起雙手,耷拉眉毛,表示投降,“你別嚇我,這樣吧,要是我們真出不去,餓到不行的地步,你就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你沒必要說這些好聽的。”夜小何既沒有看他,也沒有研究金屬門,挨著圍牆坐下,表情有點慵懶,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絕望,“男人的甜言蜜語,就是雄鳥吸引雌鳥的歌曲,沒有半點意義。等到你真正饑餓的時候,腦子裏隻有吃喝這種生存本能,我的力量不可能跟你抗衡,所以你吃掉我的概率比較大。”
她說完不由得想起少年時代的黎明遠。
那個混蛋。
她以為他跟別人不同,誰知道,他跟她爸爸,還有其他男人,完全一樣,都是自私至極的動物。
人與人之間的愛情不過是為了繁衍製造出來的肥皂泡,跟被廣告吹捧得無比高貴的香水一樣,成分不過是雄麝鹿的不潔分泌物。
財迷張吻她幾次,雖然感覺不算太壞,但夜小何不想自作多情,認為他可以為她犧牲什麼,一切不過源於正常成年男人對異性的需求。
“我是想吃掉你,但不是那種茹毛飲血的吃法。”財迷張見她嘴唇緊閉,在微紅的燈光下,靜謐得就像一尊神像,忽然間,覺得再用調侃的口氣說話,有點褻瀆的意思。他把玩著刀子,在手中轉了兩圈,調轉方向,用刀對著她,輕輕一挑道,“看來你真是不信任人呢,喏,把這東西收著,要真是覺得我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不用留情,對著我的心口狠狠紮幾下。”
他的眼神十分坦誠,就如子彈,撞向夜小何的胸口。她知道他是認真的,至少此刻此時此地。然而,真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財迷張能做到嗎?
人跟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不同,他們披著昂貴的外衣,在大千世界匆匆行走,本能被條條款款屏蔽,不被逼到極限,誰都不知道清楚自己的底線在哪裏。
她悠悠吐出口氣,沒有伸手去接:“不必了,就算我手上有刀子,你也會在兩秒鍾之內奪過來。”
“真是油鹽不進的女人。”財迷張無奈搖頭,正要繼續說話,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響動,他壓低眉毛,攥緊刀子,將夜小何護在後頭。
夜小何關掉應急電源,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應急電源破壞後,係統肯定會發出警報,胡銀肯定會下來檢查。不過他肯定不會料到有人能夠破壞整個係統,所以,下來的時候很可能沒有防備。”
她的鼻息在財迷張耳邊吞吐,讓他有些恍惚,難不成剛才注入的奇怪藥劑,已經控製了他的神智?
財迷張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虎口:“你早知道我們不會被關到死,所以剛才不慌不忙,隻是為了試探我的口風。看我是不是會背叛你?”
“你想多了,沒事閑聊。”
“你是可以跟人閑聊的人嗎?還是說我與眾不同?”
財迷張一邊說,一邊貓腰衝向那骷髏躺著的地方,閃到黑影後方,右手輕輕一抖,就將刀子橫起來對準黑影的脖子,看清他的臉後,財迷張輕輕笑道:“賓果。真是胡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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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銀麵色沒有任何變化,透過無框眼鏡淡淡瞟了財迷張一眼,又轉向夜小何。她現在還穿著男人的衣服,麵孔是少年的模樣,但又露出女性的胸脯,顯得格外詭異……或者說,奇妙的誘人?
“看什麼看!”財迷張恨不得把胡銀的眼珠子挖出來,幹咳一聲,脫下外套,扔到夜小何身上。
她披好衣服,從黑暗中慢慢走到胡銀前麵,揭開臉上的麵具:“主管,是你在代理母親身上做了手腳?
胡銀沒料到是夜小何,眼神凝滯。
夜小何繼續追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胡銀想也不想:“錢。”
財迷張表情開始誇張起來:“你都住這麼好的房子了,還不知足,到底想要多少啊?”
胡銀就像是對待可憐的蟲豸,眼神冷淡地掠過他的臉道:“人的欲望怎麼可能有盡頭。”
“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比如對不起我?”夜小何心口發冷,胡銀雖說對她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在工作上幫她不少,沒想到就這麼捅了她一刀。
胡銀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和我又算得了什麼。”
財迷張將刀子在胡銀脖子上壓了一下:“嘖嘖,文化人真是可怕,不管做出什麼事情都有道理。這些話留著跟警察喝茶時用吧,現在先帶我們出去。”
胡銀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無謂地聳聳肩,帶著兩個人從牆壁上的小門通過,不過,門剛打開,就有幾枚子彈嗖嗖飛來。
財迷張慌忙掩住門,幸好金屬門材質不錯,沒被穿透,子彈與金屬碰撞,發出雨打芭蕉般的聲音。
胡銀不但沒有懼怕,反倒眼前一亮,俯身撞開門,跌跌撞撞地前行幾米,朝那些開槍的黑影,揮了揮手道:“是我,胡銀。”
那家夥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前來救援,不管不顧地往前跑,財迷張跟出去追了幾步,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但胡銀用力掙脫,就在這時,隻聽到砰的一聲巨響,胡銀驚訝得瞪大眼睛,看向胸口,那裏已經模糊一片,被灼穿個大洞,可以看到身後的財迷張。
他晃了兩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蜷縮著身子,就像他之前說的那般,宛如一條死狗。
“原來不是救星是殺星,殺人滅口。”財迷張借著周圍的灌木叢掩護,急速後退,鑽回暗道,毫不猶豫關上金屬門。
胡銀的公寓屬於私宅,一般沒有外人進入,除非命案很快被警方發現,讓大樓管理人開門,否則他和夜小何出不去,有可能會關到死為止。
不過,後死總比先死好,多活一秒算一秒。
這些年財迷張已經養成習慣,能在兩難的瞬間做出取舍。
夜小何卻不能理解,有些奇怪地問:“你打不過外麵的人?”
“對方至少有三個,武器挺先進,而我,剛剛連刀子都掉在外麵了。”財迷張自嘲地笑了笑,亮出空無一物的手,這時隻聽得轟的一聲,他們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也就是公寓地板,突然塌陷,落下嗆人的塵埃。兩人身後的金屬門,也不知被什麼炸藥爆破。
“謔謔,看來他們已經等不及讓我們餓死了。”財迷張一點都不慌亂,感覺到夜小何身體僵直,他扭頭輕笑道,“還記得我們在終極死亡體驗俱樂部時,是怎麼配合的嗎,你手頭沒有武器,就找個隱蔽的地方躲好,不要拖我的後腿。”
說罷,他扯著她飛快隱入銀色管道密集的角落。
隻聽得咚咚兩聲,從天花板上跳下來兩個人,一個瘦瘦高高,一個體型中等,兩人似乎不習慣在低矮的空間活動,動作有些緩慢。
財迷張一動不動,就像是在黑暗中,靜待獵物出現的豹。
就在那瘦高個子靠過來的時候,財迷張猛然從金屬管後躥出,拽住那人的項鏈,然而那項鏈並不結實,他隻是扯了一下便斷成兩截。財迷張立馬換上手肘鎖住瘦高個的脖子,與此同時,另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
瘦高個發出一聲悶叫,想要轉身開槍,財迷張卻勒緊他的脖子,一邊躲開對方的拳腳攻擊,一邊掰開他的槍口,對準體型中等的家夥。
體型中等的家夥立即蹲下,就地翻滾了幾次,出了槍口的射程後,抬起高斯手槍,對著財迷張展開回擊。
財迷張手中用力,瘦高個子手腕脫臼,發出哀叫,槍瞬間轉移到財迷張手中,他持槍,壓在瘦高個的額前。
“快說,你們的雇主是誰?”
瘦高個子正要張嘴,一艘子彈從他太陽穴穿過,血和腦漿濺了財迷張滿臉。
夜小何沒看清財迷張有沒有受傷,不由得擔心地叫了一聲。那聲音並不高,卻引起持槍者的注意,眼見子彈又至,財迷張丟開瘦高個的屍體,朝夜小何撲去,把她壓在自己身下,同時,朝著子彈出口的方向還擊。
有個人影在離金屬門不遠的地方,頭頂光亮猶如燈泡,冷冷看著夜小何和財迷張。
是光頭男!
他射殺了瘦高個!
不光是夜小何被嚇到,就連體型中等的男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手腳控製不住地發顫。
“大哥……我不會泄露秘密。”
就在光頭男瞄準他的時候,財迷張開槍,光頭男急忙逃走,子彈從他耳邊擦過。那中等個子的男人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危險的情況,雙手扒著垂下的天花板倉皇逃走。留下光頭跟財迷張陷入激戰。
兩人正鬥得難分難解,金屬門外傳來警鈴聲。
想必警察已經發現命案。
光頭男這才跳上天花板,飛快逃走,財迷張也摸了下臉,拉著夜小何的手,緊跟其後,兩人好不容易逃到公路上,見身後有警車在追,財迷張見巷子旁邊是造型反古的建築,家家戶戶的陽台宛如台階錯開。
他旋即抱起夜小何,跳上一樓陽台,然後空出隻手,抓住樓上金屬欄杆,三下兩下翻到二樓……鑽進一個開著窗戶的房間。
屋裏隻有一個穿著自動紙尿褲的嬰兒,他剛學會走路,和造型簡單的機器保姆做遊戲,撅起小嘴,肥嘟嘟的小臉充滿無奈,見財迷張抱著夜小何風一般跑過,新鮮極了,興奮地拍起手直叫喚。
也不知跑了多久,財迷張終於甩脫警察,放下夜小何,氣喘籲籲地扯開衣領,汗水凝結在棱角分明的胸脯上。
夜小何不自覺地伸手替他擦去額上汗珠,然後順著額頭滑下,顫抖著撫去沒擦淨的血漬。“還好你沒有……”說到這裏,她就想起瘦高個子中彈的模樣,隻覺得胃部一陣翻騰,慌忙轉身,差點把幾頓飯都吐出來。
財迷張隻覺得她手指柔軟,正想抓住,下一秒就見夜小何吐了,彎起的嘴角就僵住了,他趕緊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夜小何的背:“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