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何瞬間聯想到財迷張的前女友,賽琳娜被肢解的畫麵,隻覺得胃翻江倒海,喉頭一酸,就差點吐出來,她慌忙捂住喉嚨問,衛生間在哪裏。
藝凡笑嗬嗬地給她指了個方向,過了會兒,夜小何青著臉回來:“剛才的畫麵能放大嗎?”
吳姐趕忙倒回視頻,慢速播放,夜小何看到那年輕女人周圍的物體輪廓出現了輕微的抖動,她不僅皺眉:“是不是機器人做的,它利用光線折射工具隱形了?”
吳姐說:“警方的判斷跟你差不多,不光是這個案子,過去的兩周內,出現了四起類似案件。受害者有四個,他們的右手手臂都被拿走。不光是這樣,一周前,藝凡上次的演唱會上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有個小歌迷,帶了個機器保鏢。在藝凡開始唱《致我的綠袖子》時,機器保鏢的右手被卸掉了,現場亂成一片,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壓下去。”
夜小何不解:“跟super的情緒有什麼關係?你們找我不是為了破案吧?”
吳姐歎口氣,指了指super道:“你看。”
那邊super就像著魔似的哼唱著什麼,把自己的胳膊當做什麼可怕的東西,拚命地想要拽下它,眼見胳膊從肩關節部脫落,就要露出銀閃閃的金屬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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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關掉視頻,快節奏的樂曲停下。
surper頓時停下動作,坐到夜小何對麵,拿起糖包和牛奶,問夜小何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夜小何擺了擺手,用終端通知技術部的同事,過來修理super。她試著不去看那條快斷的胳膊,用平常的語氣問super:“剛才發生了什麼?”
super一臉木然,偏偏頭笑:“我正在聽你們講話。”它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體的異樣。
吳姐歎了口氣:“super對播放曲子期間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在拍廣告的時候也發作過一次,聽到沒有改編的原版《綠袖子》,就開始扯自己的手臂。幸好我及時發現,讓伴舞的演員上去,把它弄下台,這才化解了危機,不過胳膊已經壞掉,後來重新裝好。警察說,super的事情,可能跟其他被扯掉胳膊的機器人有關。它很可能中了某種病毒,隻要聽到《綠袖子》,就會攻擊周圍的機器人,要是周圍沒有機器人,他便進行自殘。”
“什麼病毒?”要是催眠病毒就糟了。她隻得到了半條破解程式,而且還在財迷張手頭。
“貴公司說是一種病毒的早期形態,還給編了個名字叫什麼?”吳姐一時間想不起來。
藝凡扁扁嘴補充:“沉迷。”
“對,對,沉迷。”吳姐拍了下腦袋,“看我這記性。是你們公司的另外一個情緒管理師做的檢測,叫胡銀……前段時間聽說他跟黎氏集團的案子扯到一起,被人在這小區裏開槍打死了?真是可惜,他除了做情緒調試,在程序方麵也很有造詣。”
夜小何心猛地一跳:“胡銀?”
吳姐見她眼神有些暗沉,慌忙說了聲“對不起”:“夜老師,你別多心,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隻是隨便說說。”
藝凡插嘴道:“吳姐,事實就是事實,胡銀比她強太多,你不用道歉。”
“唉,你這嘴,閉起來不好嗎?”吳姐從桌子上撿起塊口香糖扔給他,“大家都知道你當偶像有壓力,有氣衝著我來,別沒事去懟夜老師,人家是來幫我們的。你再沒話找話,就跟撒嬌似的,不對了哈!”
藝凡氣急敗壞,把靠枕往夜小何旁邊一扔,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走進臥室:“吳姐你胳膊往外拐!算了,我懶得跟你們女人計較,小爺我睡覺養顏去!”
吳姐笑了,對夜小何說:“別理這孩子,有時候,我覺得他比來姨媽的女孩子還多事兒。總之,那病毒後來被他清除了,說是沒有殘留,可是super聽到這首歌,還是會有反應。”
夜小何這下明白了,放鬼、捉鬼的都是胡銀。super有可能是他的第一個試驗品,而“沉迷”就是“催眠”的前身。
“所以我們才會想到情緒調節。”吳姐繼續訴苦,“要是真有什麼問題,另外再製作一個會很麻煩。super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都比其他機器人高出好幾個檔次,表演程序、語音程序十分精確。”
兩人正聊著,公司技術部同事到了,他取出super的芯片,仔細檢查半天,沒有發現程序問題,跟夜小何打了個招呼,又趕往下一個客戶家。
夜小何思考半天,覺得除了情緒調試,也沒其他辦法,便開始製定調試法則:“那我們來試試係統脫敏法。”
吳姐好奇:“我聽說過這個詞,不是人類的心理谘詢師使用的嗎?”
“係統脫敏法的確是人類使用的。不過,機器人模擬人類而生,他們的行動、思維模式也是如此。我們調試機器人的情緒,其實給人類做心理谘詢很相似。
“簡單說來,就是我們逐步給super施加刺激,訓練它的承受力,最後讓super不再對這個刺激過敏。比如說對於一個怕老鼠的人,我們先可以讓她看‘老鼠’這兩個字,她或許會緊張,但不會明顯地感覺到害怕。我們引導她放鬆,能夠心平氣和地閱讀這個詞。接下來,就進入下一個階段,讓她看老鼠的照片,等她能夠接受老鼠的照片後,再拿出老鼠的模型玩具,死老鼠,活老鼠……這樣循序漸進。”
夜小何對吳姐解釋完畢,又跟super談了半小時,兩人共同設計出一個表格。
先確定好不能刺激super的情景,打0分,然後確定完全刺激super的情景,也就是播放《致我的綠袖子》整首歌曲,打100分。
在0-100中間估計了十個階段,每個階段差10分。
第一個層次,10分,她讓吳姐幫忙把《致我的綠袖子》的旋律分成一小段,然後把其中的一小段降一個調,再改掉一半音符放給super聽。
super剛開始沒什麼反應,等到了第二個階段,把那小段的音符改回原來的30%後,它的手指開始微微發顫,眼睛瞪得老圓,夜小何便開始低聲念指導語。
“放鬆,想著你正在海邊休息,海風讓你感覺到很舒服,耳邊響起的調子就像風聲,你可以自動過濾它的旋律……”
super慢慢開始適應,反複播第二個階段改整好的旋律,他也不再有反應。
“好像有作用!”吳姐欣喜地叫起來,握住夜小何的手,“夜老師,我們趕緊進入下一個階段吧?”
“三天後再開始第二個療程,情緒調試需要循序漸進,最快也要一個月左右完成。” 夜小何抽出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起身跟吳姐告別。
出了大樓,夜小何看到老街直直向地平線延伸,夕陽掛在頗有古典氣息的洋房的尾部,黃得耀眼,光暈逐漸和天空融合在一起。一名穿著淺灰色大衣的男人站在街角,身形高大而孤獨,低著頭,五官模糊不清。很多從他身邊路過的女孩都忍不住麵紅耳赤,頻頻回頭。
財迷張?
夜小何的心都快跳出來。
“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麵前提起賽琳娜。”
“她已經過去了,現在我隻有你。”
“報仇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他回頭深深地看著她,衣角在光亮中被封吹起,猶如鳥在飛翔。
他快速走向她,緊緊抱住她……
可惜等那人側過頭來,夜小何看清,他並非財迷張,是dna設計師李莫然。
“我等你很久了。”李莫然對她招招手,走向停在路旁的一輛車子,打開車門,示意夜小何上去,“有事情要跟你說。”
“你的要求隻有找公司的工程師才能完成,我幫不了你什麼。” 夜小何答應過給小然做情緒調試,但深入了解之後,發現不光是情緒調試那麼簡單,要滿足李莫然的要求,必須對小然進行性格修改,還要重新錄入它的記憶,必須讓公司的工程師來做。
“我幫你提供了很多關於黎家人的dna情報,似乎你在這個基礎上做出了不錯的視頻?”
“你經常這樣把別人欠你的人情債掛在嘴上嗎?”
“對於想要逃債的人,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李莫然拍拍車頂,發出強硬的邀約,“上車。”
他的車剛好堵在路中間,後麵的車主氣急敗壞,便按喇叭邊嚷嚷:“路邊的小姐,麻煩你們到其他地方吵架!”
夜小何臉有點綠,不得已鑽進車子,坐到副駕上:“李莫然,你帶我去哪兒?”
“過去。”他突然將車子提速,好似生怕她逃走,“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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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然將車開到城南的國家dna設計中心。那棟大樓不同於男神女神養成服務公司的簡潔,設計完全參考dna的形狀,就像兩道擰在一起的繩子。中間用幾十條直線通道鏈接。
李莫然進大門之後泊好車停,帶著夜小何帶走進電梯,抵達十八層的某個房間。他打開泛著金屬光澤的櫃子,從裏麵挑出件包括頭套在內的白色連體服讓她換上。兩人做完全身消毒之後,進入兩百多平的倉庫。
那裏跟男神女神服務鹽城公司用來裝報廢機械肢體的地方差不多,擺滿陳列架。陳列架上分門別類放著培養皿,裏麵裝了些奇怪的組織器官,有說不清是什麼生物上的尾巴,有成形的胎兒,還有一些動物的嵌合體……
夜小何吃過財迷張親手做的天然肉類之後,再看到這樣的東西有點想吐:“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李莫然問:“上次,我們在普通孩子的‘普通’定義上出現了分歧,這次我想讓你明白什麼是我心中的‘普通’。你知道我的工作內容嗎?”
“幫人類夫婦挑出dna中的遺傳病基因。或者是搜索基因庫,看看哪些男女的dna適合,然後建議他們結婚?”
李莫然的嘴角跳了跳。他顯然很不開心,糾正道:“我的工作內容主要包括兩件事。第一件事情,是按照當事人的要求,在為他們的下一代做基因改良,在受孕時就把不好的基因抽取出來,甚至加入其他人的基因進行優化。
“第二件事情,就是純粹從培養國家精英的層麵考慮,把精子卵子庫裏最優秀的基因挑出來,進行組合。到現在為止,這樣的精英已經有兩百人。在你看來,第二種人普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