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上山練武,第一次出門,我還不知道吃一頓飯要多少錢,更別提懂得男女情愛,所以我見著你,一頭陷進去很正常。”
“你秦厲是什麼人?住在繁華的西京,出入鮮衣怒馬,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文官,但起碼也是一個官,秦家又家財豐厚,你長得也夠禍害人心,這七年,沒有我在身邊,你也一定溫香軟玉在懷,所以你那些想我,想得夜不成寐的鬼話就去騙別的女人吧,我不信。”我低吼著。
“說,繼續說,我聽著。”他看著我,眸子幽深如看不到底的寒潭,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喜怒,既然不反駁,那就證明我說對了。
“我七年朝思暮想,受盡煎熬,而你知道我身在何方,卻不曾來看過一眼,你說你愛我?我楚漫雲信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你就算身邊沒有別的女人,在你心目中,我楚漫雲也算不了什麼,甚至可以說是可有可無,說到底,我們前前後後就相處過半個月,對你來說,我隻不過是你途中的一場豔遇。”
“這麼多年你不出現,偏偏在我和龍七的大婚出現,你安什麼心?”
“你認為我安什麼心?”他的聲音依然很平穩,聽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但音調比剛剛低沉了一些。
“你死要臉,不甘心曾經癡癡愛你的女人,屬於別的男人,即使這個女人你不愛,即使這個女人你忘記得差不多,你都不允許她投入別的男人懷中。”
“又或者是你知道自己遲早會成為西淩的皇上,所以你不惜一切阻止我嫁龍七,生怕商州、涼州日後會聯合在一起,你要攻破涼州就更加困難。”
“如今你許我皇後之位,如今你扮深情,一天一封信,想哄我回到你身邊,就是想不費一兵一卒將涼州收入囊中,是不是想我嫁給你之後,將我的楚家軍交給你,號令楚家歸降你?”我望著,眼有怒意,他看著我幽深的眸子漸漸變得淩厲駭人。
“我在你心中就那麼不堪?你就是這般想我?”他終於是怒了。“
這是秦厲第一次這般看著我,那眼神凶狠得恨不得將我活生生掐死,然後拋屍荒野,估計是旁人,被他這樣淩厲的目光一掃,早已經嚇的瑟瑟發抖,話不成句,但在那一刻,我看他的眼神不比他友善分毫。
“皇上,如果要打,就宣戰,如果隻是想帶著你的手下來觀賞一下雲海風光,我命人送上茶水糕點,又或者歌姬。”我淡淡地說著,聲音帶著從來沒有過的疏離與冷漠。
聽到我的話,秦厲不說話,就是死死看著我,那目光似乎要穿過我的衣袍皮肉,直刺我的靈魂,那如刀斧雕刻般的輪廓在淡淡的陽光下靜默著,如一頭沉默的獅子,一隻蟄伏著的猛獸,隨時會撲過來,咬破我的咽喉,將我啃咬至死。
不知為什麼,他剛剛憤怒狠厲看著我的時候,我並不害怕,如今他如此沉默,我感覺頭皮有點發麻,這時海上的風越來越大,船杆上的旗幟被吹的嘩嘩作響,我竟大大喘了一口氣。
“雷諾,出來恭送貴客。”我朝船艙大喊一聲,聲音剛落,雷諾已經出現在我身旁,許是他一直豎著耳朵,聽我喚他。
“請——”雷諾不卑不亢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聲音帶著森冷的寒意,雷諾對他有著濃烈的敵意,秦厲巋然不動,臉色更加陰沉。
“皇上請——”雷諾再往前靠了一步,一直靜默的秦厲突然抬眸,眸子精光四射,估計寒氣太甚,殺伐太重,高大的雷諾竟然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但等雷諾醒悟過來,臉騰一下紅了,露出羞愧之色。
“皇上,你似乎忘記這是涼州,並不是西淩,這裏並不是你肆意妄為的地方,我們並不是你的臣子,不需要聽你發號施令。”我冷聲道。
“涼州自古就是西淩的土地,隻是上位者耽於聲色,疏於管理多年,如今是時候回歸了,而你是我的女人,自然不是我的臣。”他淡淡地說,聲音低沉而渾厚,但這話說如此理所當然,如此篤定。
“如此說來,你真的是來攻打涼州的?”我霍一下站起來,雷諾也抬頭一臉戒備看著他,對麵的西淩軍隊,看到我們騰一下站起來,以為情況有變,一時旗子晃動,波浪湧動,四麵八方的戰船都蠢蠢欲動。
秦厲並沒有回頭,隻是將手抬起,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四周的船隻一下停了下來,海麵又恢複剛剛的靜默。
“小鬼,你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他對著我說,我看看四周,重新坐了下來。
“坐吧,我們有話好說。”他見我坐了下來,笑了,看我的眼神柔情款款,與剛才的他相差甚遠,我發現坐在這男人身旁,我永遠沒有他冷靜,這船是我的,這船上的人是我的,這片雲海也是屬於我們涼州的,但那麼一坐,讓人感覺他成了這船上的主宰,他是這船的主人,而我隻是一個客,這感覺很不好。
“說,我聽著。”我淡然坐了下來,無論怎樣,氣勢不能輸於他。
“涼州自古是西淩的領土,回歸西淩,有如失散子孫認祖歸宗,是舉家歡喜,舉國同慶的大喜事,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涼州雖然如今繁華如西京,但它再怎麼繁華,也隻不過是一個州,你認為它能與一個大國抗衡?”他緩慢而清晰無比地說著,說完看著我。
“涼州的確隻是一個州,但誰說不能與一個大國抗衡?這上百年,西淩攻打涼州數十次,土國、吐魯國也蠢蠢欲動,但戰火過後,我們涼州依然屹立不倒,如今輪到我守護這涼州城,你要攻破涼州城,除非踏著我的屍體過。”我抬眸,聲音鏗鏘,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的眸子閃過一抹痛色。
“明知涼州是西淩的國土,也隻有土國、吐番兩國國君才那麼愚昧,敢去攻打,西淩的確攻打涼州數十次,都無功而返,那隻是上位者無能,但並不是說涼州無堅不摧,一州之力,對抗一個大國,有如螳螂擋車,終是不自量力,這你不會不知道。”
“涼州遲早會回歸西淩,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開戰?為什麼一定要生靈塗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不需要戰爭,他需要的是平穩安寧的生活,他們也不在意誰在上位,他們在意的隻是上位者,是否能給他們帶來安穩富足的生活,而我有能力讓這片土地變得更加富庶繁榮。”
他說他有能力讓這片土地變得更加富庶繁榮,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我向你承諾,日後涼州城城主依然是你爹,而我也必善待涼州子民,讓他們衣食無憂,無戰火侵擾,無大國壓迫,而你我秦厲也必珍之重之,我為皇,你為後,我是夫,你為妻,此生定不負於你。”他看著我,目光晶亮而真摯,隱隱帶著渴求。
“但涼州必須接受西淩管轄。”一會之後他說,聲音不大,但一字一頓充滿力度,我靜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