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雲海,我們上了船,這是我楚家的船,我的手下早已經準備好茶水果品幹糧,然後站在一旁,他們一會拿眼瞄著龍七與北天弘,一會後又瞄著我,看著我,似乎硬想從我們三人的身上看出點曖昧過來。
“吳浩,你們退下就可以了。”聽到我的話,這幾個家夥十分失望地走了,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
茶水還熱著,我給兩人倒了一杯,兩人談古論今,倒也其樂融融,北天弘文雅,龍七風趣,我也聽得津津有味,感覺自己的哥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一般,感覺十分溫暖。
隻是一想到,不久北天弘就要回北國,北國與涼州路途遙遠,從此再不能再相見,心中還是悵然若失,雖然我知道他不是哥哥,但我還是貪戀他身上的溫暖,看到他我總能想起與哥哥過的那些美好日子。
哥哥不會武功,北天弘也不會,但在他身邊,我覺得感到無比安心,龍七雖然武功蓋世,手握前軍萬馬,但與他相處,我總得不停得揣摩他的心思,想著他這句話是一句謊言,還是發自肺腑?夫妻如果也是這樣,還真累人。
入夜,大家也乏了,一起進船艙歇息。
上船的時候,我已經叫吳浩將這大船艙隔成三部分,儼然三個房間,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全部布置好了,我本想讓北天弘睡中間那房,沒想到龍七說他乏了,還沒等我安排,自己先進去了,無奈隻好我在左,北天弘在右。
“三王爺,你早點歇。”我溫柔地說。
“說了不要叫我三王爺,以後叫我天弘。”北天弘笑著說,我忙點了點頭,目送他進去之後,我才回我的那個間隔睡覺。
“你怎麼在我這裏?你睡隔壁。”我皺眉毛哀悼就在我送北天弘進去那一會,龍七已經進了我這個小房間。
“你第一次見男人?”龍七問我,他這話什麼意思?
“你至於那般神魂顛倒嗎?看得眼都不眨一下。”龍七說完,也不等我反應過來黑臉離開。
“眼睛都不知道長哪去了,臉比我俊?身材比我好?好歹我們都認識了十年,你與他才認識多久?你心裏裝著那個男人,我也認了,畢竟他在前,占了先,但他北天弘,你見過幾次?你——你——楚漫雲,你腦子究竟想什麼?”
我剛想把簾子放下,這家夥有轉身過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兩句,他已經悻悻走了,一邊走一邊嘟囔著,看側臉那表情,一定是在罵人。
我們在大海航行了大概有八天,這八天我們白天有時品茶鬥詩,有時談琴取樂,無論什麼時候,北天弘都謙謙有禮,溫潤如水,談吐得體,姿態高雅,跟他在一起,感覺特別舒服。
而龍七也文采飛揚,無論是詩書,還是琴棋,都毫不遜色,倒想不到他還有這能耐,隻是這家夥白天像君子,與北天弘談笑風生,稱兄道弟,一副相逢恨晚的感覺,但晚上私底下,極盡詆毀之能事,把北天弘有多糟糕就說得多糟糕。
“除了臉蛋能看,嘴巴能說,他還會什麼?說到底還不就是一個繡花枕頭?”
“皮膚倒白嫩,但又不是青樓的小倌,要那麼白嫩幹什麼?莫非還想以色侍人?乍一看還以為哪來的姑娘。”
“其實我告訴你,就那臉好看,身材真的不怎樣?看起來玉樹臨風一般,實際比那些五短身材的人好不了多少。”
“雖說是一個王爺,但手無縛雞之力,天天吟詩作對,就能保護你?看他那樣子在床上也不大行,廢人一個,楚漫雲,這樣的男人你也看得上,你留著這眼睛也沒啥用。”
龍七對北天弘的評價推陣出新,一天一個花樣,那嘴巴一天比一天惡毒,第一二天我還能忍受,越往後就越離譜,我簡直是氣炸了。
“滾——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滾——”我終於忍不住,掄起我房間的那張椅子朝他直砸過去,他這般說北天弘,我感覺他在侮辱著我哥哥那般,我哥哥是不會武功,那又怎樣?
“我說他兩句,你用得著那麼生氣嗎?居然為一個初次謀麵的人,拿椅子砸我?”龍七把我砸向他的椅子接過,然後砸回給我。
雖然我們說話的時候,都壓低了聲音,但吵得激烈了,北天弘還是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漫雲,你拿著椅子幹什麼?”
“沒幹什麼,不曾想到這船上竟然有老鼠,我剛剛一慌,拿起椅子就想砸,沒想到這死老鼠狡猾得很,被他逃過一劫。”聽到我的話,龍七的嘴角抽了抽,臉色十分難看。
“這船上怎麼會有老鼠?雲兒你看花眼了。”龍七笑著說,說完徑直回自己的房間,但第二天,他對北天弘又友善得不行,把酒言歡,像有幾十年交情的好兄弟一般,昨晚他才剛剛損過北天弘?這人怎麼就那麼虛偽?他就不能光明磊落點?
但我又不得不感歎這家夥的戲演得真好,他那看北天弘的笑容真誠的讓人動容,他怎麼就那麼能裝。
這家夥就是一個徹底的小人。
*
落日山
我長年在大海打滾,自小就沒少泡在海裏,而龍七是商州城主,尤其還是海盜頭子,自然對大海不陌生,所以麵對這一碧萬裏的大海,我們都興致乏乏,但北天弘卻不一樣,表現了對大海極度的熱愛,整整對了八天都毫不厭倦。
因為想呆在他身邊多一會,所以北天弘看海的時候,我也跟著去看,而龍七也站在身旁,三人都各懷心思望著那大海出神,但這幾天倒過得風平浪靜,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八天之後,終於下了陸地,我的心禁不住有點雀躍,畢竟我長年呆在涼州,外麵的世界對我來說新鮮而陌生,北天弘雖然喜歡遊曆,但涼州這邊他還是來得比較少,所以沒龍七熟悉,哪裏有客棧,哪裏有村寨,哪裏有山賊,龍七都了如指掌,這一路上,很是順利,少受很多罪,看來龍七這家夥跟過來,還是有點好處的。
因為北天弘喜歡自然風光,所以我們走走停停,在野花爛漫的原野停留一會,在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下徜徉一番,因為如今涼州政局穩定,冷淩風又在那裏坐鎮,我心情平和而輕鬆,所以也不急,但龍七似乎並不是這樣,眉頭常常皺著。
“其實我也隻是出來散散心,你如果有事,真的不用跟著,免得耽誤了政事。”我好心對龍七說,他商州剛剛歸降古夏,政局還是動蕩,他現在跑來這裏,似乎並不是很恰當。
“你跟別的男人出遊,誰知道會不會遊到一塊去?我還是跟著放心點,你能不能少看他幾眼?你要是真喜歡他這張臉,大不了我易容成他這樣子。”龍七甕聲甕氣地說,一臉的不爽。
“你去死吧——”我最討厭他易容這事,想不到他竟然說要易容成北天弘,有他那麼無聊的人嗎?
“楚漫雲,我老實跟你說,我就見不到你癡癡迷迷看著他的樣子,想跟他比翼雙飛?你想也別想。”這家夥甩下這話就走了,氣得我臉都白了,這人就是見不得我好。
不過我們就算吵得再激烈,也別聲音壓得讓北天弘聽不到,自小哥哥就喜歡我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女子,所以在他麵前,我也盡量讓自己高雅溫柔。
晚上果然路過市集,我們挑選來了好運來客棧歇息一晚,其實我常年訓練,體力較好,如今走走停停,看看路邊的風景,倒不覺得疲倦,北天弘雖然長大高大挺拔,但畢竟不會武功,我還是覺得有必要歇一晚。
好運來客棧布置清雅,客房貼著山水畫,室內有琴簫,雖說不是什麼名琴,但琴音琴越,音色極好。
客棧二樓住宿,一樓是吃飯的地方,但布置得也極為高雅,我們點了一個貴妃雞,一碟醉蝦,還點了幾個當地出名的清淡小炒,我想北天弘是北國王爺,自小養尊處優,應該吃盡山珍海味,這些清淡小菜,應該會喜歡。
“三王爺試試這貴妃雞,聽說味道很好。”坐下來之後,我禁不住對他說。
“漫雲,叫我天弘即可。”北天弘再次糾正我,然後給我夾了一隻蝦,就一個簡單的夾菜動作,讓他做來,卻特別的高雅好看,尤其那眼神,帶著一抹讓人心顫的柔情,這樣的眼神真像哥哥的,讓我禁不住一陣恍惚,呆呆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記得哥哥也是這樣,會給我買好吃的,會給我布菜,哥哥在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小,隻是一個孩子,哥哥不在了,沒有人再當我是孩子,楚寒劍不會,整個涼州的將士不會,這種寵溺的眼神,讓我再次感覺自己回到小時候,這感覺真好。
我禁不住替北天弘布菜,他笑笑也不推辭,那一刻,我仿佛回到過去的歲月,平和而有溫馨幸福。
“我吃飽了。”龍七擱下筷子,拂袖而去,但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跑回來,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不是吃飽了嗎?
“走了幾步,發現還不是很飽,回來再吃點。”他重新坐回位置,嘴裏吃著東西,但眼睛卻死死盯我,當我替北天弘夾菜的時候,他那眼睛一時像噴火,恨不得要將那筷子燒成灰,一時像刀子,恨不得將筷子砍成幾十截。
“龍丞相,你也吃,這個味道不錯。”被他看得發毛,我給他夾了一隻蝦。
“我自己有手。”他拿起自己的碗,並不領情,我夾這蝦的手,一時晾在半空,不禁有些尷尬,但北天弘卻適時將碗遞了過來,我馬上放進他的碗裏,兩人相視笑笑,我心情立刻大好。
“啪——”龍七猛得將筷子放了下來,因為力氣有點大,發出的響聲有點大,弄得周圍的人都朝我們看來,我不再管他,低頭就吃。
“龍丞相,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北天弘問道。
“剛剛已經吃了很多,王爺你慢用。”龍七那陰沉的臉在抬起的瞬間,變得友善無比,但從我這個角度,卻將他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這家夥當真虛偽得很。
“他的手斷了,你要給他夾菜?”回客房歇息的時候,龍七走在最後,等到北天弘進房間之後,他就火山爆發了,但我也懶得理他,立刻關門,準備眼不見為淨,他用手撐住那門,不給我關上。
“想打架是吧?”我怒瞪著他說道。
“是想打又怎樣?我就想看看你還能裝溫柔裝到什麼時候?如果北天弘發現你那麼凶悍,不知道晚上會不會發噩夢?噩夢過後,說不定會連夜逃走?”
“龍七,你究竟想幹什麼?你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在很多年前,你已經當眾將我休棄,如今看在你曾救過我,助過涼州,前事不計,你要娶妻我不過問,但我的生活請你也不要幹涉。”
“你以為我想幹涉你?我巴不得將你忘得一幹二淨,不要受盡煎熬,我恨不得與兩相厭,一見麵就動刀子,拚一個你死我活,也不用那麼剜心,但我就是想你有什麼辦法?”
“楚漫雲,認識你這女人,我龍七倒八百輩子的黴。”龍七說完憤憤然走了,從頭到尾,都不是我招惹他,究竟是誰倒八百輩子的黴?
我立刻關門睡覺,但那天晚上,但那天晚上我被噩夢驚醒,夢中龍七麵目猙獰地指著我罵,說認識我,他倒了八百輩子的黴,他一聲比一聲淒厲,那臉越來越猙獰可怕,嚇得我滿頭大汗。
我被嚇醒之後,恰好有人敲門,那一瞬間,我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以為真有惡鬼敲門,但聽到北天弘的聲音之後,我整個人清醒過來,趕緊替他開門。
“看到你窗台燈火還點燃著,我就估計你沒睡,我剛剛靈感來,譜了一首新曲,漫雲你有沒興趣過來與我一起賞月共彈,隻是現在夜深,隻怕有損你的清譽,要不明天。”北天弘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回去,其實我還有什麼清譽?不過我沒有這般說,跟了過去。
曲譜已經譜好,曲子纏綿,我與北天弘共彈,大家都被琴音所吸引,直到龍七進來也不察覺,嚇了我一大跳。
這家夥怎麼進來像鬼魅一樣,連門都沒敲?
“你怎麼沒敲門?”
“我敲門你能聽到嗎?那癡迷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傻掉了。”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就不用避一下嫌?你就不怕別人的閑人閑語?”龍七臉上表情十分僵硬,聲音帶著微微的寒意。
“我不需要,我也不怕。”我冷聲道。
“你——”龍七似乎氣極,那臉陰沉得可怕。
“楚漫雲,我真恨不得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