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床頭,昨天下雨,今天放晴。日子一天天過著。大太陽下,昨夜的一切,都仿佛如夢。惟有那惡魔的臉,如此真實。
我拖著一個沒有靈魂的殼,挪到辦公室。看見任何人,都覺得是行屍走肉。想到衛斯裏故事裏,一具具肉身全是穿來換去的外套,眼前的光景有點好笑。
頭號行屍召我見駕。我整整在地鐵擠得發皺的衣服,大搖大擺進去。向毛主席保證,這種大無畏的姿態對我來說,尚屬嚐試階段,不過,感覺真好!
頭號行屍、衣冠楚楚的老板,正在嚴肅看我。我?我今天不施脂粉,素麵對人,露在外麵的全是本相。真的,第一次以真麵目示人,震撼性當可列入本公司年度十大新聞。
不過老板終歸是老板,他的神經當然比別人堅強些。勉強把眼睛別向桌麵,擺出談公事的架子,同我說:“展顏,DBC的老王一早就打電話來要重談合同,他是你的老客戶了,意思裏還是想跟你談,我看這個案子還是你來搞定吧。”
老王,我手裏的頭號凱子,一直用最高的價錢拿貨,最快的速度結款。上個月,被老板硬撥到他小舅子那裏,搶走我20%業績。眼下搞不定了,倒又要我背黑鍋。我杜展顏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這種場麵,難不倒我。我挺胸抬頭,理直氣壯地彈回去:“我看老王不過是因為和我處得時間長,看我年輕好欺負,單子落在我手裏他比較占便宜,才想著要和我合作。如今既然已經有能人接過這個大客戶,又何必把我推出去,一來我手段低微,談的價錢肯定吃虧,二來這樣把客戶推來推去,對公司形象也不好。”說完了,看他什麼反應。
不愧是老板,聽話聽音,立刻甩出條件來:“哎呀,展顏你也太客氣了。公司裏的能人上上下下數來數去,除了你,還有誰?這樣好了,DBC這個案子談下來,以後還是歸你負責,做生不如做熟嘛。還有,上個月DBC的單子,也算在你的部門,提成也劃到你這裏。”
我暗自得意,麵上當然一派受寵若驚,感激不盡的精忠報國狀,領命而出。回到辦公室,自己的小領地,剛想踢掉高跟鞋,坐在我的真皮寶椅上盤算一番,唉呦呦,那個魔鬼竟赫然上座。正在翻閱我的案頭文件。
一邊還嘖嘖感歎:“原來你把大好時光用在這些蠅頭小利上,難怪靈魂要舍你而去。”
我沒好氣地坐在平時奉客的位置上,對著大刺刺占住我真皮坐椅的惡魔吐苦水:“拜托,你是魔鬼,你不用買衣服、吃飯、付帳單,你當然可以清高,嫌棄這乏味的生活;我是人,我需要錢,隻有這份工作能提供我支付帳單的能力,你懂嗎?你這個一輩子呆在地下、老土無知的魔鬼!”
他一臉受傷的表情,深深看我。我不怕他,我同他對視。
“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人。”
“你是我見過的,最無趣的鬼。”
我們一起笑了,一笑泯恩仇。這個魔鬼,長得象丹尼爾.劉易斯,笑起來倒象湯.克魯斯。我有點色迷迷地看他。這年頭,長得平頭整臉的男人已經不多見,我抓緊時機,多看一眼,是一眼。
半晌,我才想起來問他:“喂,你怎麼大白天跑上來了?你們不是應該晚上才出沒的嗎?”
“你說的是鬼,我是魔鬼。”
“反正都是鬼,也算遠親。好了,說吧,結果如何?上麵同意了?”他點下頭,嚴肅起來;“杜小姐,這次破例為你通融,我也擔了很大幹係,你一定要盡全力找回靈魂。你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