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板的臉上,還掛著毫無破綻的笑:“展顏,還有什麼問題?”
我飛速運轉大腦,盤算如何開口說再見,但依舊期期艾艾。我深呼吸,醞釀情緒,整理語句,他好脾氣地等我開口,一副有話但說無妨的開明樣子,但這讓我更加緊張。
我吞下口唾沫,毫無必要清清嗓子:“在公司承蒙您多年關照,現在,我想,也許,那個,我……”我下意識揮著手,甩起手上的辭職信。
老板一臉了然:“我知道,你要跳槽了。是不是?告訴我,對麵給你多少價錢?你跟我日久,是我的得意幹將,告訴那邊,你不去了,因為我會給你加薪,加到你滿意。做生不如做熟嘛,展顏,留下留下,這上下經濟不景氣,外頭風大雨大,哪裏有我們公司這般根基深厚,經得起大風大浪?”
我暈暈乎乎看著他,加薪?為了挽留我而加薪?我偷偷掐一下自己,很痛!但還是好象在做夢!見鬼,這世界自打老劉出現,便與現實脫節。
我同老板的對話迄今為止是我連做夢都不會做到的驚喜連連,比假還假。而夢境?我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舊日情景,哦,那是殺得死人的傷心,真實得鮮血淋漓。
什麼都顛倒了。我沒有了靈魂,但老板好似已經找回了丟失日期遠較我久遠的良心,這般所作所為的他,隻差在腦袋上麵畫個光圈,背後插對翅膀,升入天堂作天使。
實在無法與這樣的老板對話了——人真是賤的,聽慣他吆五喝六冷嘲熱諷的諸般辱罵,我已經無法將接收他信息的波段調回正常語言頻道。
我隻能憑本能盡量抓住重點,哦,利欲熏心的我,無可救藥的財迷的我,被蠅頭小利訓練得錙銖必較的我,我聽見自己在抓住那一點點的鈔票香味:“加薪?您要是這麼說,我可以考慮……”
老板點頭:“早該升你了!但是還想再磨練你兩年,哈哈!這樣,你把老王的單子跟好,我給你加30%薪水。”
他今天真的很不對勁,但我比他更不對勁,我暈陶陶地走出辦公室,如踩在雲端裏走回自己房間。
我關上門,放下百葉簾,然後,揪住那個正好奇坐在我電腦前同鼠標鍵盤較勁的魔鬼:“你到底在他身上動了啥手腳?你說啊?你說啊?”
老劉被我搖晃著,手忙腳亂撥開我按在他肩膀的魔爪,然後抓住我的手,盡量端莊地問我:“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我瞪著他:“你,你是不是在我老板身上動過手腳了?他今天居然對著我笑!而且笑了很久!”
他看著我,一臉調侃:“你真可憐,我還以為你被非禮了,原來隻是被尊重了,聽起來,你一直在為一位從來不給你好臉色的上司工作?可憐的……”
我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他這種語調足以讓人想踹他,哦,不,是踹完他再踹自己。可憐的我,真的有那麼可憐麼?從未見過好臉色,於是略見了些,便受寵若驚到嚇傻了?
好吧,我甩下頭,我確實可憐。但這不是我討論的重點,我想起重點是什麼:“他不但不追究我亂答應低價成交,還說要給我加薪水!他從來不曾主動給我加過那麼多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