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善足陳的一個上午,唯一亮點便是莫文成功地在進我部門的第一天便得罪了連我都不敢輕易惹火的業務尖子。
真是牛人,可以自作主張將產品介紹的資料改成便宜得多的品種,是,這樣做,確是替客戶省下大筆銀子,但,誠如氣急敗壞的高登怒罵的那樣:“連菜市場裏的菜販子都挖空心思要拿蘿卜賣出個豬肉價兒,你倒好,費了半天勁,替我把豬肉換成蘿卜賤賣了!”
我閑閑看了一陣,那小小的身體漸漸佝僂成一個蝦米的形狀。我想笑的,但我沒有笑出來。並且我放棄了隔岸觀火,拉開門,招呼高登與她一起進來。
高登站著,氣勢洶洶,他自然是等我替他出氣。照著我唯業績論的脾氣,那一頓訓斥,必然是兜頭蓋臉潑去莫文身上的。
往日我亦早如此行事了,但今日,我沉吟著,隻是將那份傳真出去了的產品介紹與報價細細看了一遍,添上幾條新的產品報價,同高登說:“再多發一份,將這些補充上去。如此一來,總價不變,客戶需用的東西色色齊全,且,遠比他預算來得更合用。”
高登接過看了下,重重歎氣,故意為難:“我也是想替公司多出些高端庫存。最近經濟不景氣,多少客戶都隻買便宜貨,不買高端產品。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家,勉強有些希望能做成的,偏偏讓她破壞了。”
那還是在暗示我不要放過莫文。我卻隻是擺手:“你的意思我知道,但做生意總要將眼光放長遠些,這樣推薦產品,並不是長久之計。先去把這份東西用心改好同那邊重新溝通吧。”
高登並未立刻走開,他大約還在等我處置莫文。
我冷笑,問莫文:“我早上對你說,這些日子不跟項目,叫你先做些什麼?”
她回答:“替同事做些文案,熟悉報價。”
我於是提高聲音:“你是新人,難免不懂規矩,所以我才要你先跟著同事們學習。同事間守望相助,總要互相提點,才是相處之道。以後有同事需要你幫忙的,先問清楚他到底要你做足哪些功夫,免得再出這樣的事情。”
高登臉色沉了一下,莫文卻還是那樣,傻乎乎點頭。我這番夾槍帶棒的話,怕是隻入了高登的小人之心。
我知道自己今天是偏袒了她了,可憐,我這樣偏袒,人家未必領情。但,同著高登一起訓她?
不知為何,我竟不忍。我是誰?怎麼對舊情人的新歡如此厚待?我不是失了靈魂,我是失心瘋了。
我揮著手讓他們出門。高登本想甩我的門的,但他在最後一秒忍住,替我輕輕將門帶上。我冷笑下,這也是個沒靈魂的,卻何苦還偏偏有氣。
吃午飯的時候笑笑忽然來了個電話,說是在我公司樓下茶餐廳等我吃飯。這不算意外,她是全職主婦,要伺候老公小孩,晚上的檔期哪裏能排給我?也就是中午這餐,趁著主子們都各自在外,無需她服侍,方能略自由片刻。
隻是昨天晚上方見過麵,今日又約我,這倒有些不對勁。
自她結婚生子,我進公司上班,我們各有各忙,再好的感情,也隻能一個月見一次,互相訴訴苦,打打氣。
但,同她吃飯總是好的。我迅速處理完手上事情,同她會和。
茶餐廳裏早已客滿,幸虧她不需要上班,早到了,占著座位。
我到時她正慢條斯理喝著壺水果茶,粉嫩的手托住粉嫩的腮,我見猶憐。
多年老友,她的一切早已熟悉如自己,我坐下,隨口便問:“出什麼事了?”
她便悠悠歎息:“展顏,我又有了。”
這是好事啊。我笑眯眯看著她:“有了就有了唄,裝什麼哀怨啊?”
她還是愁腸百結的樣子:“你不懂。”
我真是不懂,我看著她,她卻不再說下去,轉了話題:“那個方辰傑,你覺得如何?”
我笑:“你這樣子,十足媒婆。”
她也笑:“要是看得中,我替你想辦法。這人不錯,錯過可惜。”
“被你說得如同股票,業績不錯啊,買一點吧,買回家等升值。唉,笑笑,可惜這不是股票,不是說買就買,虧或者賺,都隻是個數字。這是人啊。”
“你就是想太多。”
想太多?我不知道。我學她捧著頭,但,從餐廳牆上的鏡子裏看,一樣的姿勢,她是美麗哀愁,我是狼狽疲乏。
我對自己做個鬼臉,伸手叫服務生過來點單。
但笑笑說:“再等下。”
我納悶,但立刻知道原因。方辰傑正被領到我們桌前,笑眯眯看著笑笑。
笑笑示意他坐在我一邊,我於是被迫往裏挪個位置。如被塞進籠子的小白老鼠。
方辰傑遠比我大方,先同笑笑寒暄,又同我微笑。熟絡得如同早已認識經年。我扯下嘴角,伸手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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