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方辰傑最終還是在送我到樓下,向我告別前問了我一句:“你不會去告訴她的,是麼?”
我沒有回答他,但是我反問他:“換了你你會不會去告訴她?”
他楞一下,張了張嘴,卻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我一轉身就徑直上了樓。我有些生氣。在我們默契地絕口不提杜力之後,在我們融洽地聊了一晚上,心照不宣地混過本該唇槍舌劍的晚餐之後,他竟然在最後的時刻打破了那個偽裝的和平表象。
我推開門,按亮燈,踢掉高跟鞋,把手袋丟在某個角落,將自己扔進沙發。
我隨手按下遙控器打開電視機,靜得讓人想哭的屋子裏裝滿了嘈雜的與我無關的聲音。我在一屋子的假熱鬧裏默默地揉著太陽穴想著方辰傑的問題,告不告訴笑笑?
我假設著:我走去笑笑麵前,對她說,笑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哦,對了,你一向喜歡先聽壞的,再聽好的。OK,那麼我告訴你吧,壞消息是,你老公出軌了,想跟你離婚。好消息是,這件事已經被我發現了。
呃……
我猜笑笑一定不會欣賞這個冷笑話。
那麼閉上我的嘴守口如瓶。
然後看著她有朝一日從懵懂中醒悟過來,毫無準備地麵對失婚的事實?到了那個時候,她是否會得感激我給多她幾個月的安寧日子?還是怨恨一個刻意向她隱瞞真相的好朋友。
所有人都不會甘心被那句“我是為了你好”的說辭當成傻瓜那樣欺瞞。
所有人都不能知道,什麼樣的好才是當事人真正想要的好。
我把自己癱軟著放平,窩在沙發裏。我開始無聊地撥弄遙控器,電視台一個一個轉換,跑馬燈似在我眼前轉換著時空劇情場景。
沒有一個節目帶給我答案。
誰能給我一個答案?
我猜就是拿我的靈魂也換不回一個好答案。但是當然,我自私地想,無論同笑笑如何友愛,我也不會兩肋插刀到拿我的靈魂去換一個這樣的答案。
於是我想到了我的靈魂,誰能想到原來虛無縹緲的靈魂其實是一副漂亮的翅膀呢?而那樣漂亮的翅膀也許本可以帶我飛上天堂,如今卻必須靠著良知與自律逐漸從虛無裏拚湊完整。
我是不是可以找老劉來合作個靈魂探測公司呢?照一次靈魂收一次費,這世界那麼多的人,也許不用賣掉我的靈魂,我都可以發財到數錢數不過來的程度?
但是,我苦笑了下,又有多少人還能從老劉那裏看到自己的靈魂呢?我想到也許根本沒有人能看到自己的漂亮翅膀了。
那麼,好吧,我的發財夢又一次破滅了。
我還是安心努力於湊齊我的翅膀吧,雖然真的到了那天,擁有也等於再次失去。並且,這一次它將落入魔鬼的懷抱,一去不複返。
但我可以換回更多,不是麼?
我肯定地對自己說,這是一筆好交易,我抱著抱枕決心憧憬一下到了那一****的快樂,但是我空蕩蕩的腦子忽然死機,讓我居然在電視劇的呼天搶地的號哭聲中入眠。
夢境也不能帶給我逃避現實的快樂。我是被噩夢驚醒的。我一身冷汗掙紮著坐起,決心不要太快再次入眠,以防再做相同的夢。
我於是抱著膝蓋,將自己的腦袋放在膝蓋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瞪大眼睛看著還在播放著節目的電視機。
深夜的購物節目裏歇斯底裏的主持人瘋狂地嚎叫著,他們為何如此癡癲?我也癡癲了,因為我竟然在笑,隨著他們的激動的手勢而不可自抑,發出沙啞的,嘎嘎的難聽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