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的電話總是能吊起人所有的怒氣,尤其是一個半夜夢醒後睜著眼睛數綿羊數到了天荒地老才勉強入眠的女人。
我拿起電話聽筒前憤怒地想要狂吼,不過,我這種無膽匪類是沒種用惡聲惡氣接聽電話的。我盡量溫和平靜地說:“你好,哪位?”
之後我便行動如風。十五分鍾後已經坐在車上直奔公司而去。
周日的公司會議室,隻得五個人,顯得空空蕩蕩,毫無人氣。而會議桌上亦沒有通常會由秘書準備好的茶水與坐在角落記錄會議的秘書。
這種場合裏,誰都不願意把自己變成倒茶水與做記錄的那一個。
因為這本就是一個爭山頭搶地盤誰都想要揚威立萬的場合。
總公司的人事經理一臉笑意看著我們——老板,他即將高升,一副免戰的和氣相,剩下三個,便是此次爭奪上位的候選人。
我眼觀鼻閉關口口關心,擺一個精英的意氣風發姿態,卻將嘴巴封住,兵法雲,謀定後動。
這是兵法麼?管它,我隻微笑,坐定。
還有兩位競爭者人選倒是同我之前收到的消息一樣,果然小道消息雖上不得台麵卻凝結群眾智慧。
他們兩位要比我有出息得多,資曆與背景擺在那裏,此次我擺明了是陪太子讀書,隻為湊數才陪綁來此,而他們,卻都有誌在必得的豪情,自然比我要看起來有料得多。
此刻他們的神情,我想了幾分鍾,決定用鬥雞來形容,其實我沒見過鬥雞,但還有比這更讓人覺得恰當的比喻麼?
總公司的人事忽然大駕來臨,急招我們開會,說是出差順便來訪,卻,誰會不明白這突然襲擊為的是當麵考察下一任的地方諸侯人選。
竟秘密到選了個周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來去不留痕跡麼?
大清早過來,沒有一口黑咖啡吊精神,我眼睛還頗有些酸澀。但,兩位部門經理鬥法正在激烈處,這熱鬧倒也頂得上半杯咖啡,足可提神醒腦。
他們正在就去年的銷售策略與全年業績總結各執一詞,誰都不願將功勞分些出來,於是究竟是誰的部門劈開了荊棘斬下了龍頭,倒有些撲朔迷離。
我並沒有參戰,我正忙著自我檢討。那兩位數據與報表詳實豐富,放在桌上厚厚一摞,可見是有備而來。每一點唾沫星子都不是白白浪費,說出話來如行雲流水,卻嚴絲合縫,想必早已打好草稿,演習數遍。
不用說,他們一早收到消息,做足功課。
就衝這點,也可知我在本公司混得並不如我想象中風生水起。打不通任督二脈做不到手眼通天的部門經理,就算有機會向上一步,又怎能穩穩看住這地區總經理的位置?
於是也就歎了口氣,安心作我的觀眾。那天若接了杜力的大單,也許今天尚有轉機,但我既然一早放棄借助他的外力,而又自知靠自己隻怕勢單力薄,那麼此刻,也隻有看看好戲,自己同自己打賭,會是哪位勝出,從此做我主上,讓我效忠?
不爭也有不爭的好處,我至少還能在本公司立足。總好過此次爭位失敗,又同未來老大結下梁子,遲早被踢出局,拿著遣散費在金融危機裏四處苦尋好差。
動完自己的小心思,卻也不能完全一聲不吭。那總公司的欽差大臣既然欽點了我來麵試,總要交些幹貨,縱然此次不爭,萬一同靈魂交易不成我還需在這公司裏混,總要留下個好印象,為將來做個鋪墊。真的一句話不說,隻怕對我的考語也不會好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