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力後悔自己拿靈魂跟魔鬼作交易的那天還沒有到來,但我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對杜力吼過什麼。
我是說,如果我夠聰明,夠識時務,夠懂得這個世上有些秘密永遠不能見光的話,我就永遠不該吼出那樣的話來。
杜力已經被這句話打敗了。效果很明顯——水晶花瓶的分量不是蓋的,我的小宇宙不是白爆發的,杜力已經被我的話震呆了,傻愣著拿胸口承受了水晶花瓶的淩空一擊。
他瞬間就躺倒在我的地板上,並且不再爬起來。
不不不,他沒有死,也沒昏迷,他的眼睛睜著,但無神采。他的無助一如考試作弊被當場揭穿的小孩,他在試圖重組自己的自信與尊嚴。
而在此之前,我都能聽到他腦子內部運作的聲音,那是不需要任何想象力就能聽到的:“她是怎麼知道的?我該怎麼處理她?”
我也在進行異常迅速的腦部應急運作,但我好象拿不出任何好主意。我真是不明白,難道就因為我是本書女主角,我就必須在杜力與笑笑的離婚事件裏從打醬油的旁觀者搖身一變成為第一唯一女主角麼?(以上這句話是我的良心發現,真對不起所有期待看大婆戰二奶好戲的同學們)
我能做什麼補救回杜力被我撕破的臉皮麼?
或者,幹脆再接再厲罵個痛快把他臉皮撕爛撕徹底?
我躊躇著,把以上兩條悉數否定,摸索著找到我的手機,繼續給笑笑打電話,是的,我是沒種的人,我此刻最想做的,隻是將燙手山芋飛速甩脫。
笑笑的電話仍是沒有人接。我狐疑地看杜力,連我都吃了他的大耳刮子了,笑笑呢?這人不會是個潛伏期超長的家暴愛好者吧?
我忍不住問他:“笑笑呢?”
他過了足足一分鍾才鬱悶地回答我:“跑了。”
“寶寶呢?”
“也跑了。”
“你也打她們了?”
“你以為我喜歡打人啊?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情裏我知道誰最該打。”
我無語,要多麼扭曲的思路才能把我扔到罪魁禍首的位置上去?尤其是,這下結論的還是罪魁禍首他老人家本人。
沉默。
然後他問我:“我拿靈魂換了什麼?你說說看。”
我一貫的虛偽再次上台表演:“那是修辭,你拿靈魂換了什麼我怎麼知道。這世上有誰見過靈魂?有誰見過靈魂交易?這就是修辭,意思是你這人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此刻就是個行屍走肉,酒囊飯袋,沒心沒肺的貨。”
他還躺著,乍一眼看起來,真如一具死屍。但,死屍躺不成他那樣的舒服樣子。他就著我那番話將自己伸展成一個大字,懶洋洋地望著天花板,默默無語。
看來是過關了,他不再糾結於我說的那句靈魂交易的話了。但,我仍在發愁。
杜力,男,三十一歲,成功得不能再成功的成功男士,賴在我家地板上不肯爬起離開。這種橋段寫進個小白言情小說,剛才他賞我的那一耳光都能被編排成擦出愛情火花的示愛行動。
若寫進個財經黑幕小說,我就應該是處心積慮的隱藏BOSS,接下來就該同他就某項黑幕交易開展一番以億為計量單位的數字對話。
若寫進《奮鬥》,那此人的三角戀當然就直接升級為四角戀,是的是的,我必然也要拜倒在他西裝褲下成為甘心付出一切肝腦塗地的小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