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站就是幸福了?我四顧,寬馬路,樓群林立,人流匆忙,幸福的門,開在哪裏?
我搖頭,將淚痕抹幹淨,隨意找個方向,遊蕩。
電話又響,這世界不放過我呢。我掏出來,看清楚來電顯示,這次是一個陌生號碼,但我猶豫著,依舊不接。
莫文不會傻到連換個號碼打給我都不會想到的地步,雖然我真的不知道,找到我,又能挽回些什麼?
我的口頭支票已經無效,我能做到的,也隻有親口對她說聲“對不起”。但連我都知道的,任何腦筋正常的人是不會喜歡聽我說“對不起”的,哪怕我說得再誠心誠意,涕淚交流。因為,我的這句“對不起”,是如此的不值錢。
路邊有個小小的街心公園,幸福公園。
我信步走進去,所謂的公園不過是一個大花壇,還有一些樹木,一個小小的廣場。但是這裏是幸福公園呢,巨大的牌子立在那裏,想看不見也難。
我挑一張樹蔭下的長椅坐下,將腿伸直。
幸福是什麼滋味?早上在老劉身邊,我以為我擁有的幸福可以替我抵擋世間一切。此刻呢?才過去了幾個小時,我癱軟一如死屍,任憑命運宰割。
而幸福……它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漂浮在半空中,俯視我,帶著嘲諷與揶揄。
我真希望我從小到大讀過的書裏能有一本是能告訴我,走到如今這一步,我該如何繼續提起勇氣前進?
真的,隻要有一本,一句話,一行字,告訴我,究竟前麵等著我的是什麼,我需要做什麼?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站起來,照著它說的去做。
但是沒有。
我讀了很多年書,我做了很多年事,然後我的人生走到了今天,隻能坐在幸福公園裏,數著樹葉發呆。
我唯一能替自己打氣的,隻有那句話,等我找到了靈魂,有了錢,我就……我苦笑,我就會變成杜力,然後變成老板,然後死掉,下去地獄——我希望到了那時候,老劉不會嫌棄我已經麵目全非的臉。
這已經是最佳結局,我甚至不敢想,如果找不到靈魂,我會怎樣?
我絕對不去想,我絕對不可以這麼想!
我垂下頭,將臉埋在手心裏。
我的手機又在叫,好在,我替笑笑的來電指定了特別的曲目,我舉起電話,迫不及待接通。
原來我是那麼需要一個人,哪怕在電話裏同我說說話。
就算電話那頭,亦是一個傷心的人,破碎的生命比我的還要不堪。
笑笑的聲音顫抖,如秋風裏的落葉,一直在下墜,下墜。我咽下我的悲苦,替她作那個穩住她,抓牢她,替她掌舵的人。
她在電話裏說:“展顏,我看見她了。”
我知道,“她”是誰?
我隻能說:“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笑笑的聲音是空洞的,不帶生機:“我好象在翻老照片,一不小心,看到了久別的自己。杜力居然找了那麼一個女人,我被打敗了。展顏,我不能和時間打仗,我拿什麼和時間打仗?”
我知道她語無倫次地說著什麼。那個女孩子,幹幹淨淨,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過去的笑笑。而笑笑,她當然比誰都熟悉那樣的笑容,她自己的笑容。
我一遍遍重複:“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她一遍遍重複:“我拿什麼和時間打仗?我拿什麼和時間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