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公司的第一天,便被老板罵哭過。我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拿起電話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那一日。
那一****紅著眼回去,對著漫天的烏雲發誓我要出人頭地,有朝一日一呼百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自那日以後,我經曆了多少辛酸與白眼,卻也漸漸忘記了當日的屈辱與憤怒。
後來我也經常將下級痛斥,他們或許也會在背後指天畫地咒罵我。我以為我看開了,了然了,有點隨遇而安了,那個往上爬的咬著牙的我長大了,忘記了曾有過的孩子氣的報複心。
時間好似海浪,一遍遍衝刷記憶灘塗上的紋路,但那樣的衝刷總是沒有辦法將痕跡抹淨。你以為它不存在了,但一個浪花翻滾著,偏卷起了一塊碎片,落在視線中,觸目驚心。
我舉起電話,閉上了眼。閉上眼的瞬間,一切歸於寧靜,那翻滾著的思緒,都被關進了黑色匣子,往事隻是往事,我深呼吸,再睜開眼,電話已通。
老板的反應很鎮定:“要見我?可以。什麼?我過來?你在哪裏?這樣……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我放下電話,又深呼吸。
我不是替天行道的屠龍勇士,我隻是擋暗箭擋到手軟的卑微小人物。我麵對著未知的一切,隻覺膽戰心驚。
老板大約是放下電話便過來的。又是助理推開的門,並且替我通報:“杜經理,胡總找你。”
老板昂首闊步進來,看了我一眼,便大馬金刀坐下。
他說:“你怎麼坐在這裏?高登呢?”
我笑:“這裏坐著舒服。要不然,我去您那兒坐著?”
他冷冷看我一眼:“心情不錯啊。”
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還行吧。”
他猛地一拍桌子:“說吧,剛才電話裏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要給總部打電話?你打啊!我給你一分鍾,要麼打電話,要麼立馬卷包袱走人!”
我的手無聊地玩著一支筆:“原來您也是這個意思,要我趕緊打這個電話?”我開始翻著手機:“上回來的那位,是什麼總啊?我記得他有給我留電話。”
老板不動聲色看著我,我硬著頭皮繼續:“啊,找到了。”
我開始報數字,那一串手機號碼,其實是方辰傑給我的,但,老板當然知道那號碼是真的。
他在我按下那一串數字的最後一位時,伸手掐斷了電話。
我平靜地看著他:“一隻手再怎麼大也遮不住天,您覺得呢?”
他揮手:“少廢話。說吧,你想怎麼辦?”
我笑一笑:“把我簽的那些合同原件複印一份交給我,對了,複印件上麻煩您簽個字,每一張紙上都簽。把我那些合同的工廠訂單原件複印一份給我,還是要勞駕您給簽了字確認。財務部的同事還得給我出具一份核算報告,證明我在公司的每一筆業務都是清清楚楚賬目合理,毫無問題。老樣子,您得簽字。”
我看看老板,他的臉色不太好,換了一個坐姿。
我繼續說下去:“我很喜歡我這間辦公室,人是感qing動物嘛,待得久了,總會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