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此時又不是那麼幼稚可笑了,他此時的樣子倒頗合他“魔鬼大人”的身份。我是說,如果他還是那個傻乎乎的天真魔鬼,我絕不會中了蠱似聽他說下去。
他說:“對付死結的最好的辦法,難道不是一刀把它剪掉?”
我疑惑:“怎麼剪?”
他的回答讓我抓狂:“你知道的。”
我怎麼會知道?我送他一個白眼。能看透別人心思的本領是他的而不是我的,我憑什麼知道?
但是,他湛藍的眼看著我,我心頭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吹起暖風,很難形容從何而起,卻真實而明確地劃破所有壁壘,自踵至頂泛起一種情懷,恬淡而自然。
好吧,不就是一個死結麼?我推開會議室的門,又朝著我的前辦公室走去。
老板還在那裏,麵前堆著一些文件。在進門前助理向我報告了莫文的去向,果然是休了婚假,並且已經被內定了頂高登的缺,接手高登高升後留下的那些小客戶。
然後她告訴我,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老板的親信送了一批文件進來。
我看著那堆文件,老板正在那裏簽字。我拿起來仔細核對,居然真真切切是我要求的那些原件的副本。
老板忙著在那些合同副本上運筆如飛,忽然間放下筆,長歎一聲,看牢我:“展顏,你在這間公司確實做得非常出色。”
我應該感動麼?眼角竟然有些濕潤,這是什麼?讚揚麼?至少是一句肯定吧?多年辛苦,似牛似馬不似人那樣埋頭苦幹,終於換回一句中肯的考語?
那麼多份合同,原來我的青春全部變成了這些?值得麼?值不值得都是這樣,追不回似水流年,也追不回從頭再來的機會。
我清了清喉嚨:“那麼,您是準備相信我了,是麼?”
老板的聲音發悶:“這麼多年我一向運氣很好,這次,我不知道運氣是不是還是那麼好。”
相信我有那麼可怕麼?需要用到運氣,類似冒險?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對著他:“我能問您一個問題麼?這間公司待您不薄,您何苦要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您做的時候,真的不覺得內疚?”
他好笑地看我:“你想說什麼?職業道德?做人的操守?生意就是生意,你以為你忠心耿耿就能在老了以後領到一塊不死金牌?還是,你真的相信好人會有好報?”
我攤一下手:“我隻是想知道您難道不會有那麼一絲絲的想法,做那麼多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能讓您覺得這輩子值了?一輩子沒有坦坦蕩蕩地相信過誰,看上任何東西都會自動把它折算成人民幣,這樣的日子會讓您覺得自己是活著的麼?”
他停下手,忽然沉默。
“您喜歡去歐洲旅行,說那裏充滿人文藝術氣息。但是您徜徉在大教堂肅穆的穹頂下時,您心裏是惦記著您的生意多些,還是被純淨的聖潔的空曠感染多些?您會不會有那麼一秒鍾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是有聖父聖子聖靈,真的有善惡因果報應,真的有所謂的正義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