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非常大的雨。這樣的天氣總是很難叫到出租車,這個城市永遠有那麼多的供不應求,不如人意。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樣的尷尬場合,我對自己說那是因為我不放心笑笑。但,真的如此麼?
昨晚笑笑回去後我便陷入沉睡。我以為自己會害怕睡覺,不,我以為自己會害怕再與老劉在夢中相見。但,其實不是。
我如此迫不及待撲在床上,又如此充滿期待地閉上眼睛。
可惜一夜無夢。
直到中午我才醒來,怔怔坐在床上無所事事,腦子裏許多念頭如驚濤拍岸,澎湃洶湧。我盡了全力築起堤壩,平息那心中的巨浪。而最終,我站起身來梳洗打扮,我要去做最不該做的事,我決定去參加婚禮。
現如今我站在了婚宴大堂外,新郎新娘的大幅婚紗照放得比真人還大,明晃晃立在我眼前,倒有些象示威的標語。
我用心打扮本是為了在我的臉上貼一張我不後悔錯過你的標簽。但是此刻,我幾乎沒在額頭刻上LOOSER字樣。
我盡量整理自己的衣衫,那濕了後粘在身上垂頭喪氣的真絲裙子,還有已經被雨水弄化的彩妝,高跟鞋子進了水,每走一步都留一個濕漉漉的鞋印。我對牢巨幅婚紗照深呼吸,挺起腰板。氣勢,我對自己說,外在算什麼?最重要的是氣勢。
張聞就站在前麵,今天打扮得格外正式。莫文的樣子與我印象中的有太大出入,我用了很久才分辨出那三層厚粉與誇張假睫毛下的我認識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我太希望如此,我覺得他們站在那裏,好似人形玩偶,呆氣有餘,真實感欠奉。
我忽然鬆口氣。我完全不希望自己站在他們的位置上,手拖手卻好似手銬住那樣別扭。婚禮如此盛大,新郎臉上卻帶疲憊,新娘笑臉如花,但,更似塑膠花,真實感欠奉。
黏在身上的裙子,濕漉漉的腳,花掉的妝,那一切的狼狽,都不再是問題。
人總要走到這一步才知道,原來這樣的盛大婚禮不再是我的夢想,這個看上去相當不錯的男人並不是我的良配,我那些過往糾結傷心的歲月,都已經一步步將我拖離了這個桎梏。我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新郎新娘麵前,釋然微笑,伸出手:“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我雙手奉上紅包。
莫文看我的眼神很怨毒,我從來沒見過她怨毒,但在她的大喜日子,她怨毒地看我。她沒說話,隻是“哼”出聲來。
張聞略好些,用拒人千裏之外的客氣對我說:“謝謝你,杜小姐。”
我是杜小姐,站在他的婚禮上,我不知道叫我一句展顏會令他有多麼難以自處?我好笑,於是忍不住笑了笑。
莫文又看我一眼,目光如刀。
她開口:“那位劉先生呢?怎麼沒來?”
我的腦子遲鈍了,所有腦細胞都用了最慢的速度運轉。我想不出怎樣回答她,因為我的胸口被堵上了大石頭,再也喘息不得。我憋得發青的臉想必是史上最好笑的笑話,因為方才還在陰冷惡毒狀態的莫文忽然笑了,笑得一臉春風。
她甜甜說:“一個人來也歡迎,招呼不周,請入席吧。”
自然有人過來領我入座,我落寞地隨意坐下,茫然打量整個婚宴大廳。
很氣派的婚禮,以張聞的經濟狀況並不是負擔不起,但,絕對會令他感到吃力。我不知道這樣的奢華是出自誰的念頭,張聞?莫文?
但,這與我無關。
我緩緩喘氣,呼吸漸漸自如。地獄,我何曾離開過?它就在我的心裏,魔咒叫“老劉”。隻要念出這兩個字,我的眼前自然發黑,我的魂魄自然墮入無底深淵。
前男友結婚了,新娘不是我。這不讓我傷感。
讓我傷感的竟然是曾經說要同我一起來觀禮的那個魔鬼,此時已是再難一見。不,就算他站在我的麵前,我也不知道該拿出怎樣的臉來同他相對。
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若落進別人的眼裏,絕對還在惦記英俊新郎的不甘心的悲情前女友。但我無所謂,別人怎麼想,又同我何幹?至少老劉在這些天裏教會了我一件事情,坦然拿出真麵目,雖不能解決問題,至少可以令自己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