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人開始起哄,台上的我們從哪裏來往哪裏去他們多數不知,但他們叫得大聲:“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是,日後的柴米油鹽與他們毫不相關,他們自然叫得沒有負擔。
我心很慌,饒是老皮老臉自詡見慣場麵,依舊臊得滿臉緋紅。我尚有一絲理智,深知此刻若是大庭廣眾下脫口答應,未來總有後患無窮。明日如何去見老媽,便是一大難題。
我怎麼去跟老媽說,您翹首期待的我的婚事已經著落在來自地獄的魔鬼大人身上?我怎麼同她解釋我愛上了一個魔鬼?我拿什麼來安慰她?難道同她說至少地獄裏不會有房價過高工資太低的困擾?
台下叫聲越發齊整起勁:”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程式化的婚禮一如嚼到無味的口香糖,現場求婚的新奇刺激,令他們興致高昂。
張聞同莫文站在一處,一起看著我。張聞的眼睛裏帶著不可置信,莫文的眼神怨恨依舊。我不由得笑了,這是她的婚禮,這是她人生最輝煌的一夜,但老劉帶著我半路殺出,搶盡風頭。若幹年後,今晚的賓客們提起這場喜宴,第一女主角將不再是她,而是我——在她的婚禮上被當眾求婚的我。
這場婚禮直到此時,才算分出了贏家。
我贏了。我不再是那個被貼上“失敗的前女友”標簽的杜展顏,我已變成“贏得美男當眾求婚”的風光的杜展顏。
我終於知道,揚眉吐氣,這四個字,便是老劉替我結的帳。
我看到了我那群過往的同事們,他們也正目瞪口呆。社會一向以夫家好壞衡量女性地位,當我是嫁不出去且失業失勢的老姑娘,他們可以嘲笑我人生失敗。當我得到外型俊朗的老外的求婚,他們自動閉上尊嘴,不介意重新認識我一次。
我又看到杜力,他忘形地站著,臉色發青,雙眼直勾勾瞪住老劉。我看著他的嘴唇抖動,我看著他那一副見了鬼的驚恐模樣。
黑路走得太遠,他終於再次見鬼。
他的脖子僵硬地轉,帶動著他的眼睛望向我。他的眼中帶著探究,與我的視線在空中交接,我的一切了然的目光打敗了他,電光石火間,他似被雷劈,猛然閉上了眼,捂住臉,捂住他的慘叫。
報仇是什麼滋味?我終於知道——他的並不大聲的慘叫,是世上最美的聲音,好似仙曲,刹那間讓我心曠神怡。他的頹喪無力的潰敗,是最好的靈丹妙藥,讓我一掃陰霾,神采飛揚。我含著笑居高臨下目視他站立不穩坐倒在座位上,再不能恢複杜老板頤指氣使的風采。
我愛老劉!隻憑今晚我便要愛他至海枯石爛!我知道這個世上,再找不到另一個老劉,能如他這樣將我挽出苦海,對我一如公主。
我緩緩地,盡量優雅地點頭。
於是老劉歡呼著起立,親吻我的嘴唇。我聽見下麵的人群歡呼,閃光燈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良辰美景,愛人的湛藍眼睛,我願意用我歲月的河流的所有時光換這一刻的永恒靜止,鮮活美麗。
我們耳邊花炮“砰砰”作響,我們的頭上灑落一片金紅花雨。那原是替張聞與莫文準備的,不知誰拿了來,大鳴大放,熱鬧喜慶,為我們助興。
音響師又自作主張放了一遍婚禮進行曲,下麵的人打著拍子,老劉趁熱打鐵,拖著我在紅地毯上走了個來回。
我沒有穿婚紗,但這並不妨礙我成為史上最幸福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