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彌漫,籠罩了整個荊州。
南郡地勢最低,霧氣從南郡西部的夷陵群山上沉降下來,全部聚攏到了這裏,因此這裏的霧氣比荊州其他地方要更濃。
冬天大霧中濕冷的水汽粘到人的身上後,瘋狂地湧入每一處毛孔深處。站在船頭的陸遜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問呂蒙:“荊州會下雪嗎?”
“夷陵山區在最冷的時候偶爾會,但是南郡平原幾乎很少下雪。”呂蒙仔細回想了一下又說道,“我在陸口駐守多年,印象中似乎隻下過一場雪。”
陸遜抬頭看了一眼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判斷到:“我想今年這裏還會罕見地下一場大雪。”
“應該會吧,今年確實比往常的這時候冷很多。”呂蒙把衣領往上提了提,他也感覺到寒冷了。
“一定會下雪的!”陸遜篤定地說道。
他這幾天正在看陸績給他的《渾天圖》,裏麵的內容就是講如何根據天象來預測氣候變化,這也是他判斷這裏最近會下雪的依據。陸遜對陸績的學問一向都是很佩服的。
“難道真是天機不可泄露,所以才讓隻有三十一歲的陸績遺憾離世嗎?這應該就是天妒英才吧!”陸遜在心中問道,他一直想找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借口,好讓自己能夠坦然接受陸績突然離世的事實,但每一個借口都無法說服偏執的陸遜:“如果真的是天妒英才,那這賊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想起陸績,陸遜的心情又黯然了很多,就像是船外的大霧一樣,始終揮散不去。
三十幾條大船浩浩蕩蕩地行駛到南郡城下時,為避免被人認出,陸遜和呂蒙又鑽進了船艙底部。
扮成長沙商人的衛一,則又大搖大擺地站在了船頭,帶兵打仗他自是不如陸遜、呂蒙,但要說起做這些事情,陸遜、呂蒙加一塊也不如他。
這三十幾條大船剛剛停靠到南郡城下的碼頭上,就看見南郡太守糜芳和守城將軍傅士仁已經親自在碼頭渡口處等著了。三十幾條大船的糧食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劉備征漢中時,荊州的餘糧幾乎都供給了漢中的蜀軍,到關羽討伐襄樊的時候,荊州的糧餉就有些捉襟見肘了。而現在關羽已經在襄樊跟曹仁僵持了大半年,糧食更是越來越難以籌集了。
“有了這三十幾條船的糧食,你我也能暫時鬆一口氣了。”糜芳眯著眼睛,想要透過大霧看清這隻規模不小的販糧船隊到底有多少條船,可霧氣實在太大,他隻能隱約地看到最當先那條船的大概輪廓:“嘖嘖,還是二十餘丈長的大船。”
“三十幾條這樣的大船?”傅士仁有些狐疑道,“那邊的潘璋居然也敢放行,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吧,子方兄會不會有什麼不對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潘璋那樣的貪財小人隻要給足了他好處,又有什麼是他不敢的?再者說了”糜芳指著完全籠罩在霧氣中的白茫茫的長江江麵說道,“我想那潘璋也是仗著這大霧遮掩,才敢在陸遜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
傅士仁看了看眼前的大霧也鬆了口氣:“也是,看來的確是我多心了。”
衛一下船後,一眼就看到了糜芳和傅士仁,他趕緊跑過來跟這二人客氣了一番。
三人正在說話,上船檢查清點糧食的一個南郡官兵高聲喊道:“糜大人,傅將軍,你們快來看看吧,這批糧食好像有些小問題,小人做不了主。”
“有什麼問題?”一直預感有些不對勁的傅士仁立刻又提起了精神,朝船上高聲問道。
船上的那個南郡官兵回道:“有一部分糧食有些發黴了。”
聽到這個回答,傅士仁又不禁鬆了口氣,糜芳卻皺了皺眉頭問衛一:“怎麼搞的?拿發黴的糧食糊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