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自從二爺蕭運達從知州被貶為知縣後,就沒起過什麼雞飛狗跳的波瀾了。

長房大姑娘蕭玉珠聽著自個兒屋前有人跑過的聲音,腳步撲達撲達響得急促,她柳眉一挑,但眼波未動,慢慢把針從布裏拉過來,繡著繡框裏的那朵白蓮花。

“大姑娘……”她身後的丫環春鵑有些坐不住了,伸長著脖子往外探。

蕭玉珠看她脖子要再長點,那架式就要探出牆門外去了。

僅一句話間,門外呼拉呼拉,又一道聲響過去,直奔蕭府老太君的院子。

春鵑眼睛一亮,心急如焚,再也等不及了,蕭府下人裏出了名的包打聽在蕭玉珠麵前急急一福,“大姑娘……”

“老太君院裏的事你也敢打聽?”蕭玉珠放下針,把繡框隔遠了一點,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這花兒像她家三妹妹。

嗯,跟四妹妹也挺像的。

都是一路人,眼睛一眨,眼淚一掉,好東西就全挑出去了,剩下兩歪瓜劣棗留給她,她還得裝大度說,“妹妹們高興了就好。”

“大姑娘。”見她家小姐還不緊不慢,春鵑嬌嗔了一聲。

她要是打聽得晚了,讓二房三房的先知道了,他們家姑娘就又什麼都沒了。

“去吧去吧。”蕭玉珠伸掌輕輕慢慢一揚,心不在焉,“打了板子別怪你家姑娘不來,救不得你。”

春鵑嘻嘻一笑,再道一福,提著裙子往外跑,一副野丫頭的樣子。

蕭玉珠等她跑到門邊才慢條斯理地放下繡框,瞧去門邊,那毛躁丫頭就跑出去了,連小門都沒關上。

這咋咋呼呼,出不得台麵的丫頭喲……

蕭玉珠心中微微一歎,嘴角卻揚起了笑。

她奶娘就這麼一個姑娘,難不成還趕了她出去不成。

未說好親之前,就還是放在身邊帶著吧。

蕭府大小姐的貼身丫環,在府裏上不了台麵,但說出去也好聽,能讓她說個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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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春鵑回來,不像平時回來那般衝到她麵前嘰嘰喳喳,這次她進了門來,還不忘掩門,頭低得甚低,走路也像個丫頭樣子了。

從窗邊坐回正堂的蕭玉珠正拿了本詩書在瞧,聽到門響她未動身子,這靜得不尋常,倒讓她抬起了頭去看人。

見春鵑低著個腦袋,拿著個腦殼對著她,扭扭捏捏地不願意進小正堂,她奇了,朝丫環招了下手,“怎地了?”

春鵑一聽她家姑娘招呼她,天大的委屈湧向心頭,還未跑到蕭玉珠麵前眼淚就掉了,隻見她跑去一把跪在了蕭玉珠麵前,哭天喊地,“姑娘啊,我的姑娘啊,奴婢不活了,這日子沒法活了……”

那語調,那哭腔,活脫脫跟她親娘,蕭玉珠奶娘戚氏一個樣兒。

蕭玉珠驚訝於這還未說好親的小丫環跟她親娘的相似,一會沒接上話問為什麼。

這廂春鵑見她不語,以為她家小姐都知道了,更是傷心嚎啕,一聲哭得比一聲大,哭得蕭玉珠耳朵嗡嗡作響。

“怎地了?”蕭玉珠不堪重負,本坐得大家閨秀端莊的身板一軟,手架在了身邊桌上支著頭。

十六歲剛及笄才一年多的蕭家大姑娘,聽著比她小半歲的丫環的哭喊,那歎息無奈的樣兒,就像年未老心已衰。

那就像初晨帶露的嫩枝丫兒一般的臉,帶著老成的歎息,那模樣有點像三歲小兒學禮,像老長輩一般老神在在抱拳一揖到底,有著說不出的好笑。

“姑娘啊,憑什麼你還沒嫁,二姑娘就要嫁了,你是大姑娘啊,我的大姑娘,那麼好的人家應該是你去嫁,憑什麼讓二姑娘嫁。”春鵑學足了她娘戚氏那有一事就哭天喊地的作派,小小姑娘舉手伏地再揚手,一揚一拜之間已有小潑婦的雛形。

難怪家裏的那幾個妹妹,都不喜往她這小院子裏來。

蕭玉珠揉著額頭,有點明白她爹為何一有事就要揉額頭。

“唉,”蕭玉珠老成地歎了口氣,她懶得理會這丫頭,但不理不行,便懶懶散散地道,“別哭了,再哭罰你去漿洗房做十天的工。”

那可是個洗一府髒漢子們衣裳的活,貪逸惡勞的春鵑兒一聽,立馬止住了哭聲。

她家這姑娘,可是說到就做到的,前次罰她倒夜壺半月,就是她娘來替她哭,也沒讓她家姑娘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