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打尖,狄丁是按著狄禹祥的吩咐一路去了一條巷子,蕭玉珠戴著帷帽下的車,因是深夜,客棧門口有人出口用著軟軟的蘇南話在相迎,跟他行禮道安,她不敢東張西望,一路被牽著聽狄禹祥用蘇南話跟那迎他們的掌櫃在說話。

蘇南雖與淮安隻隔著一個縣,但話音卻是有甚大區別,不一注意著聽,就聽不太明白,蕭玉珠尖著耳朵,也隻大概聽明白了那掌櫃的在問他什麼時候走之類的話。

她夫君的話,她也聽了個大概,說是明日下午才走。

說得幾句,掌櫃的說馬上就送食送水來來,讓店小二帶了他們先上樓。

處此店麵甚窄,靠左的木樓梯看著甚是陳舊,蕭玉珠第一步踩上去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一路都是被狄禹祥扶上去的。

到了第二層,推開門進去,發現屋子裏點了好幾處油燈,狄禹祥在門外跟小二的說了幾句話,吩咐狄丁桂花一些話就進來了,就見妻子呆呆在站在屋中,他上前替她摘了帽子,笑道,“這處的店老板是家中舊識,爹娘回鄉打尖也是在這裏作停。”

“哦。”

“來……”狄禹祥帶她走向了窗,推開了窗戶。

蕭玉珠這才發現這裏可以看到蘇河,先前馬車鑽來鑽去才鑽到這條巷子,她還以為是什麼偏僻之處,哪想這是難得的好地方,從窗戶看去,能看到蘇河上好幾條燈火明亮的船,甚至還能聽到上麵傳來的琴瑟聲,那些觸目所及的屋子前簷掛著長長一串的紅燈籠,就是她所站的窗戶外斜角一處,擺著一些有著灶火鍋子的攤子,不知是在煎什麼東西,傳出了醇厚的香味,許多的行人不斷穿梭,中間還有賣貨郎背著簍子在叫賣,此等熱鬧景象,這是蕭玉珠以前真沒瞧過的光景。

她這裏看看,那裏看看,最後看看站在身邊的夫君,有點緊張地抓緊了他的手。

狄禹祥微笑著,正要說話,門邊傳來了聲響,是狄丁在門邊道,“大公子,大少夫人,熱水和吃的來了。”

“門沒栓。”

“是,那小的就進來了。”狄丁說道完,左右提了兩桶熱水進來,他後麵的桂花端了盤子進來,上麵葷菜一份,小菜兩份,米飯大盆,菜粥一碗。

“你們也下去用點罷。”

“諾。”狄丁作了揖,領著桂花下去關了門。

狄禹祥試了試兩桶水,把那桶溫的水舀了兩瓢放進了盆裏,蕭玉珠已經拿出行李中的帕子淨帕,遞給他擦臉。

“屋子是娘讓掌櫃的留給我們的,吃的也是她提前打點好的,你多用點,應跟在家裏你用的無二。”母親走時,狄禹祥怕路上妻子吃不慣,讓她一路先幫著看著點。

“知道了。”蕭玉珠看他擦完臉,拿過帕子洗一道與他擦手。

替他洗完,她也安心了,“你快去吃,我洗把臉就來。”

天冷,菜端上來過不得一會就會涼。

“不忙,”狄禹祥倒了水,把那桶開水舀了一兩瓢到木盆裏,拿過他的帕子擦了道滾燙的帕子給她,“熱熱臉。”

蕭玉珠在一旁看他伸手進燙水裏都替他疼,卻知他要做什麼她是攔不住的,隻得接過帕洗過臉手,忙去了桌邊用飯。

狄禹祥先去把窗關了,與她道,“夜裏冷,早上會好些,明早帶你去城裏逛逛。”

“可……”蕭玉珠給他夾了菜,有些猶豫,“是不是會誤路?”

“不會,明天下午走,趕半天路到一個親戚家過夜,再到古安親戚家過一個夜,正好初八進族裏。”狄禹祥與她解釋道。

“知道了。”蕭玉珠點頭,她知道狄家村裏的狄家是主家,主族幾百年沒遷過地,隻有落在外地的分支,不像蕭家,是當年北方溫北出來的一個支族,坐落到淮南城也不過百餘年。

狄家在淮南可追溯的族譜都有幾百年,族裏也是曾富貴過的,散落在淮南州四處的狄家族人仔細算來更是不少,一路路過幾門親戚家,不是奇怪之事。

隻是她從來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去過那麼遠的親戚家借住,心下還是有著幾許擔擾,少不得又問了狄禹祥明後兩夜借住的是什麼親戚,家裏有什麼人。

問清楚親疏遠近,人丁幾何,才好去叨擾。

“明晚去的是一個侄兒家,年齡比我還大上幾歲,按輩份來說,應還要叫你一聲嬸嬸。”狄禹祥知道她現還吃不得太重的味,又吃得不太淡,便把葷肉挑出來在茶水洗了洗,這才放到她的菜粥裏,“他在他家中排行老三,與他媳婦生了三兒一女,是兩代前從村子裏遷出去的,與族裏還親得很。”

蕭玉珠聽得是三兒一女,腦袋發蒙,她可是聽說了,狄家人可是相當能生,就是因為每代時都生得太多,狄家村的田土太少,家家的地不夠分,所以不得不遷出去很多族人。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喝了口粥,又看向狄禹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