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狄家村狄家族長帶著狄八伯來了,兩個人帶著狄家的三個大侄子風塵仆仆趕到,來為狄家幫忙。一輩子麵衝黃土背朝天的狄八伯在田土裏勞作了一輩子,人生大半輩子的話都說給土地聽去了,在家還好,能有幾句話說,一到了狄府,哪怕是前兩次來,引他說話他都隻會嗬嗬兩聲,要不就是一聲不吭。
這次見著狄增,那臉‘色’黑黃的老漢子坐在小弟弟的‘床’邊,扯著他的袖子,看他半天,在族長問過弟弟話後,他憋出了一句話,“小弟弟都瘦了,頭發都沒以前那麼黑了。”
狄增是他八哥一手拉扯大的,聽了哈哈笑兩聲,拍著他八哥的手臂連連說,“沒事了,沒事了,你趕緊請族長去洗洗,填飽了肚子我再來找你說話。”
“哎。”狄八伯應了一聲。
出得‘門’去,領著他們去客屋的狄趙氏看到那個隻要家中有什麼好的都要留給他們的八哥‘抽’了‘抽’眼睛,‘抽’了‘抽’鼻子,粗糙得跟老樹皮的手往眼上一擦,黑黃的塵土沾了淚水,汙垢就模糊了一臉。
那種說出來一個字的的沉重傷心讓狄趙氏不敢多看,隻得一眼就偏過了頭,她鼻子也是酸了。
家裏老爺哪能倒下啊,莫說他是家裏的頂梁柱,他上麵還有那麼多老哥哥在著,單說麵前這一位,他若是沒了,不定要怎麼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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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珠已懷孕五月,懷著孩子已有些吃力,家裏多了人,婆子們已是事多,狄禹祥本想請本家中的一個婆婆過來照顧她,這事他跟母親商量了一下,狄趙氏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但在這天跟妻子提起後,她搖了頭。
“娘在,無需請人了。”自家婆婆在家,還請別人家的過來,不太好,會有人說婆婆的不是。
“娘應了,且她要照顧爹……”她所顧慮的,狄禹祥也是心知一二,他也是想過的。
“我坐在家中無事,要是出‘門’走兩步,我會叫蘇婆她們和桂‘花’扶著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蕭‘玉’珠寧可壓著自己點,少動些,也不想這時給家裏添麻煩。
見他不語,蕭‘玉’珠搖搖頭,抱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肚腹上,淡淡道,“你莫擔心我,自管忙你的去。”
見她臉上一片沉穩,眼也沉靜,狄禹祥看著她的肚子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如此,蕭‘玉’珠就過上了在屋中長坐的日子,不出去給人添麻煩,她本是個耐得住‘性’子的,隻有坐得腰酸了,才在房中轉著圈,慢慢地走上一段路。
狄府裏忙忙碌碌,這段時日,又再發生了不少事,狄家村來了不少人,這次有幾戶人家要在淮安住下來安家,他們本是要等秋後才來安住的,這次狄增出了事,老族長一急,就讓人過來了,因著‘私’下的謀劃,這些幫手的提早到來,更是讓狄禹祥早出晚歸,狄增抱病在身,而狄禹鑫狄二郎這起擔起了家中的重責,替父母長兄招待起來看狄增的客人。
狄增也不負自身在淮南的清名與愛民與子的名聲,這段時日,陸續有那鄉下的人送來母‘雞’與土裏的青菜,甚有那七十來歲的老婆婆杖著拐柱,走了幾十裏地,就為給他送上家中存著的十個‘雞’蛋,也有那老漢為表心意,家中沒得什麼好送的,把家中的穀子都挑來了。
不少人從府中來來去去,來的人越多,家中更是忙得像開了水的鍋,蕭‘玉’珠也是不能出麵見人,但還是在堅持著把桂‘花’送到了婆婆那。
桂‘花’被少夫人叮囑著要手快腳快,做事之前一定要仔細聽著夫人的話,按吩咐辦事,所以她這一去,端茶送水自不在話下,掃地燒開水洗衣裳這些細碎的活她也是搶著去做了,狄趙氏吩咐得什麼事,不等夫人多說,她自風一樣的飛去辦妥,家裏的鎖碎事有了個勤快的丫環忙著,狄趙氏也是鬆了口氣,現下廚房裏有著喜婆子,她身邊有著蘇婆子替她‘操’心著兒郎,她隻管忙著家裏老爺和來往的客人就好。
說來,事雖多了,但也沒比之前‘操’勞家務時更累。
狄禹祥見狀,見母親不會被累倒下,這心到底是放下去了,不再去想去外請人回家幫忙的事。
如他的小妻子所說,請人幫忙一次兩次還好,但各家都有各家事,請回來了耽誤別人的事不好,且自家的事自家能辦好就自家來辦,總不能有一事就去請人。
請人幫忙的次數多了,也授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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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甚是熱鬧,蕭‘玉’珠住在後麵隔著一段路,時常也能聽得見前麵熱鬧的人聲,但她委實也沉得住氣,針線活大郎不許她做後,她便看起了大郎屋中的書。
自翻到大郎自身筆跡所寫的裝訂成冊的書後,她這心便越發地沉得下來了,說來,她自小受父母疼愛,人又早慧,兩歲就認字,識字甚快,所以與兄長自去自家‘私’塾受教不同,她的一身所知全是父母所教,母親自是教她看‘婦’德,父親則是專挑一些名人軼事的書教讀她,後來母親走了,父親也時常不在身邊,父親房中的書不多,看過擺在書架上的那幾本山人野誌後,她看的是外祖送給父親的那幾本兵法與子經,所以,反倒是那幾年冷清時看的那幾本艱澀難懂的書,能讓她把大郎寫的東西看得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