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崩壞是一瞬間的,比如陳萱,自她十八歲高考失利開始,她的人生就在不斷地崩壞。
陳司南失蹤了,給陳萱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內疚型人格的陳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很愧疚,想著如果那天她在陳司南撞牆的時候就留住她,不讓她走,她姑說不定還在。
沒了陳司南,陳萱就沒了方向。她沒有像當初跟陳司南約定的那樣,第二年複讀再考,而是直接去了專科學校。
從此,小白兔變成了小灰兔。抽煙,喝酒,陳萱開始墮落。從學校畢業後,她進入社會工作,月薪隻有三五千,一份工作做不了幾個月就換,賺的錢還不夠她花的。白天當社畜,晚上泡酒吧。
她盡情地放縱自己,聲色犬馬,過著渾渾噩噩的人生。
八年之後,她把自己活成了傷害過她的丁燕的模樣,可她卻連丁燕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這是最諷刺的,也是最讓她痛苦的。
喧囂的酒吧,到處都是迷失的人群,陳萱不過是其中之一。
午夜十二點,DJ上場,一首雷鬼音樂驟響,全場暴動,陳萱卻被幾個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直接拖出了人群。
酒吧外,一個年輕男人站在沉寂的街道上等著她。昏黃的路燈灑在他身上,映襯得他那張臉更為精致冷覺。
“怎麼又是你?”看到男人,陳萱當即不耐地嗤了一聲。即使臉上有濃妝遮掩,也掩蓋不住她那深深的厭惡感。
顧霖星不以為意地看著她,清秀的眉頭微蹙,聲音冰涼:“太晚了,你該回家了,別讓你爺爺奶奶等著急。”
聞言,陳萱不住地嗬笑出聲,眼神嘲諷地望著他,譏誚道:“顧霖星,你這是做什麼?你真把自己當我小姑父了?你別忘了,我姑已經失蹤八年了,你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呢?你早幹嗎去了?”
聽她提起陳司南,顧霖星的臉瞬間慘白了下來。深邃的眼眸低垂,他抿著唇,不說話。
似乎覺得這還不夠解恨,陳萱用力地掙開了抓著她胳膊的保鏢,湊到他身前,繼續拿言語刺激著他:“我爺爺奶奶沒原則,當初為了你逼走我姑,現在又為了錢接受你也就算了。顧霖星,你怎麼也是這麼沒原則的人呢?你既然這麼放不下我姑,你當初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愛她!現在這副死樣子,裝給誰看呢?”
顧霖星任由她罵著,眼神晦暗。
待陳萱罵爽了,他才對一旁的保鏢招了招手,低聲道:“送她回家。”
“我不回去!”陳萱掙紮,拿腳朝顧霖星身上踹,再度罵道,“顧霖星,我告訴你,你現在就是活該。要不是因為你,我姑怎會那麼慘。你們顧家沒一個好東西,當年那麼多人打我姑一個,還不送她去醫院。誰知道我姑是失蹤還是死了,她要是死了,你這輩子都別想解脫,下地獄去吧你!”
“她不會死的!”一直麵無表情的男人突然咆哮出聲,眼眶通紅地對著陳萱嘶吼道。
陳萱被他嚇了一跳,頓時安靜了下來。
“她就是生氣,躲起來了。”顧霖星攥緊拳頭,神情猙獰地看著她,沉悶地說。
過了片刻,他才平靜下來,又恢複了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樣,疲憊道:“送她回去。”
一聲令下,陳萱被保鏢推上了路邊的黑色轎車,而顧霖星則上了另一輛車。
他的車一直跟在陳萱的車後頭,這時候的他,就像個嚴厲的家長,在抓叛逆的女兒回去。
可事實上,他跟陳萱同歲,他們一樣大。
不多不少,他今年剛二十五歲,正好是陳司南離開時的年紀。
八年了,他終於長大了,可她卻不見了。
夜色中,他沉默地坐在車內,望著車外迷霧縈繞的建築,突然笑出聲來。
其實陳萱都不用詛咒他,他本來就在地獄裏,從未想過離開。
雖是笑,可眼淚啊,順著指縫一點一滴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