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無辜的表情和語氣,誰知道他娘設宴給他挑妾的心思,他知不知情?
甄珠向來習慣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崔恪,可她不想說破,好像自個多在乎他似的。
揚起下巴,甄珠意帶挑釁,“你沒做錯什麼,是我就想使小性子!”
撇開了眼不與他對視,噘起嘴使喚:“我想吃崇坊街道王麻子家的三鮮餛飩。”
崇坊街道在長安城西,安國公府挨著皇城近,在城東,一來一回乘馬車需要個把時辰。
甄珠喜歡吃這家王記餛飩,崔恪有時下值早會繞過去給她買,忙碌了會遣下人去買。
此刻外麵天昏地暗,風搖雨注中夾雜電閃雷鳴,院裏的花枝抽得窗格子啪啪作響。
崔恪忙了一天,從風雨中剛回來,本不想親自出去,但見甄珠麵色不愉,若叫下人去買她肯定會更生氣。
崔恪隻好爽快應道:“珠珠,那你等一會兒,我現在出去。”說完撐了把傘,外衣沒披出了房門。
世子離開,躲在角落裏的翠丫一點點挪出身形,表情欲言又止:“娘子……”
甄珠知道翠丫又想勸,凶巴巴瞥她一眼,摸著肚子暢快哼哼:“便宜爹,哪有那麼好當!”
風裏來,雨裏去,馬車搖搖晃晃,崔恪摸黑踏雨,總算買回了甄珠要吃的三鮮餛飩。
有人趕這天氣還出來買吃食,王記餛飩的老板驚訝不已。崔恪之前去過幾次,和老板相熟,老板知他是為了家中懷孕的夫人,連連誇他是個好夫君,崔恪苦笑,隻說都不容易。
天仿佛漏了一角子,驚雷滾著大雨席卷而下,縱使崔恪撐穩了傘,回到房中仍是衣發盡濕,半身泥濘。
從懷中掏出食盒,將那碗還溫熱的餛飩擺在案幾上,崔恪喚她:“珠珠,快來吃吧,等會兒涼了。”
甄珠翻了個身,撩起紗帳不緊不慢地下床,赤足走來,拈起瓷勺舀了口湯汁,咂了咂舌頭,“呸”地一聲吐出,故作氣惱:“崔恪,你是不是糊弄我呢!這麼難吃,根本不是王麻子家的!”
說著一拂桌案,將一碗餛飩推翻在地,摔個粉碎。
清透的湯汁、白皮的餛飩瞬間飛濺滿地,還冒著絲縷熱氣,崔恪的衣擺和鞋麵被潑得一片汙穢。
崔恪抬手,舉起食盒蓋子給她看上麵的標誌,一字一頓,緩慢而清晰:“甄珠,我沒有騙你。”
琉璃盞中華燈明亮,將他的臉照得越發白,甚至有些慘白,他頭發絲兒還在滴著雨珠,渾身透著一股涼氣。
崔恪的嘴唇動了動,似是歎息,似是無奈,望著她最終什麼都沒說,一個人靜靜地走開。
看到崔恪萬分失意地離開,甄珠後知後覺自己做得可能有些過分,甚至想跑過去跟他挑明了說,她隻是太生氣了,不想要他納妾。
顧及臉麵和尊嚴,這樣的話甄珠想想就算,她說不出口。
蜷在床上,甄珠捂著小腹,心一抽一抽堵得難受。
四個多月的寶寶已經有了胎動,似乎感覺到母親不安的情緒,在肚子裏蠕動得頻繁。
甄珠的眼淚落下來,除了孩子,她在他們家一無所有。
不知躺了多久,門“吱呀”一聲從外麵被推開了,甄珠沒回頭,吸了吸鼻子,吩咐道:“翠丫,把燈熄了,我要睡覺。”
房中人恍若未聞,不見滅燈,細微的腳步聲響離床邊越來越近。
不是翠丫,是崔恪,甄珠麵朝床裏,用手拭了拭臉上的淚痕,她不願崔恪看到自個這副狼狽的樣子。
崔恪掀開紗帳,安靜地在甄珠身側躺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甄珠弓起後背,縮成一團,緊緊地挨著牆壁。
崔恪的手探過去,抓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臉貼在她纖白的後頸,低聲道:“珠珠,別生氣了,我聽說是母親設宴有給我納人的意思,但這八字沒一撇的事,我一點不知情。你這樣貿然遷怒我,我心裏很不好受。”
甄珠如此生氣反常,崔恪無奈失落的同時,也去打聽了,原來是母親又想從中插手,往院裏放人。
兩個女人,哪個都不是好說話的主兒,崔恪夾在中間,深感頭疼,隻能盡力周旋,多多寬慰甄珠。
甄珠何嚐不知崔恪無辜,婚後一個多月,他的包容忍讓,甄珠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可一遇到矛盾,她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把崔恪想得很壞、很壞,她的憋悶和委屈無處發泄,就隻能找崔恪,把他氣得跳腳,將他的心意摔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