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這日,長安飛雪,如鵝毛般的瑩白從天際紛灑落下,籠徹九重宮城、朱閣高樓。
瑞雪兆豐年,宮中也傳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一直在朝野坊間專橫跋扈的二皇子蕭岑,終於被文帝發落處置。
有人說是因貪汙國庫,有人說是為暗殺官員,文帝聖意模糊,道是蕭岑有自省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將除去皇籍,貶為庶民,幽禁於蕭氏皇陵,磨殺終老,無旨不得出。
儀嘉皇後突聞噩耗,一夜仿佛老了十歲,緊接著,皇帝下旨,皇後教子無方,禁足寢宮,收回鳳印,後宮諸事,由薛貴妃代為接管。
同月末,文帝龍體每況愈下,病重無法上朝,命太子監國,代掌朝政。
崔府內。
甄珠囫圇吞下口中的糕點,驚訝地望著崔恪:“什麼,太子設宴,請我倆去東宮?”
崔恪忙遞過去一杯牛乳,喂到她嘴邊:“這不是臘八節快到了,太子嫌宮中冷清,叫我們一起過去熱鬧熱鬧。”
崔恪的眼睛經過太醫將近兩個月的治療,逐漸恢複清明,隻還不能觸見強光以防刺傷,平日在房中早摘下白紗。
甄珠喝了幾口牛乳,撇嘴道:“你們表兄弟聚就行了,叫我一個孕婦幹嘛呀。”
崔恪微笑:“東宮也有女眷。”太子特意交代,要帶世子妃一同過去。
甄珠不以為意。自古帝王家的皇子龍孫,後院有幾個空懸的,她才沒興趣和太子的侍妾打交道呢。
“去了就知道了。”崔恪輕笑,拿白帕擦幹淨她嘴角的奶漬,哄她換衣出門。
外邊下著小雪,甄珠裹了件白狐輕裘,露出張粉白的小臉。雪光刺眼,她給崔恪眼上又覆層白紗。
馬車噠噠,駛到宮門口,太子提前派了軟轎來迎,甄珠坐轎,崔恪步行,很快到了東宮。
甄珠隨意打量幾眼,巍峨的宮牆,飛挑的簷角,白玉雕刻的蟠龍臥在院中的青石階下,太子住所莊嚴而肅穆。
偌大庭院,有幾個美麗的宮嬪,或在掃雪,或在修枝,瞧見來客,遠遠地斂首行禮。
太子身邊的小太監早早在大門前等候,一見著人,急忙稟報主子。蕭璟穿一身錦黃家常便服,緩緩出來了。
崔恪攜甄珠欠身行禮,蕭璟擺手,將夫妻倆迎進待客的軒閣。
軒閣內地龍燒得火旺,融融暖意,如沐陽春,案幾上擺有美酒佳肴,小婢恭敬地候在一側。
水晶簾後,一股甜膩香風撲鼻而來,甄珠好奇地窺望,隻聽一陣環佩叮當,薄薄的裙裾如流水滑過地板,簾後盈盈走出一人。
眉似彎月,眼含秋波,尖翹的下巴微抬,豔治嫵媚,天生一身風流情態。她著海棠色的衣裙,人卻比四月海棠華豔盛麗。
甄珠被這抹豔色驚到,太子尚未娶妻,這東宮的侍妾這麼漂亮的嘛。
“貴妃有禮。”崔恪見怪不怪,客氣作揖,拉過甄珠,朝蕭璟和美人歉意一笑,“內子失禮。”
不怪甄珠不認識這貴妃薛媚,以往參加宮宴,皇帝的妃子烏壓壓坐一大片,一眼瞅過去,濃妝淡抹,全是人頭,哪能辨得五官長相。
聽是聽說薛貴妃以美貌出名,極得聖寵。
眼下,這是父子倆都寵吧。
“這是世子妃麼,真是可愛。”薛媚比甄珠年長三歲,在後宮待了幾年,早修煉成人精兒。
“貴妃娘娘好。”被這麼一個漂亮姐姐誇讚,甄珠的臉微紅。
薛媚瞄過她的肚子,柔柔笑著,儼然女主人姿態,“快坐下說話,大老遠來該餓了吧。”
“還好。”甄珠俏皮笑笑。
東宮的廚子貼心,宴席不僅備有清淡辛辣兩種菜色,還給甄珠上了北地雁門的特色口味,一碗臊子麵和一盤烤羊羔肉。
一頓飯下來,甄珠吃得小肚飽飽,身子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