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錫──！”
女童緊張地朝著沙塵中大喊。
“放心⋯⋯”
一個稚氣的少年聲音回答：“蓮兒，我沒事。”
沙塵慢慢散落，街道上還能站立著的機異獸，隻有三角畸龍。其他的四隻機異獸不是獸首分離，就是被震動鋼刀刺中要害，受了致命的重傷。機異獸火鷡被切斷半邊身子，倒在地上噴血抽搐著。雖然重創敵方機異獸，但是三角畸龍並沒有殺死他們的操縱者。火甲隊長半邊身子被火鷡壓住，趴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對著三角畸龍背上的少年──皓錫說道：
“咳咳⋯⋯你和畸龍⋯剛才不是已經⋯被殺了⋯⋯”
“不要亂動！我來救你。”
皓錫從三角畸龍上跳下來，跑向火甲隊長。雖然對方是敵人，但在勝負已分時，他還是想要避免殺傷人命。就在皓錫的手將要碰到火甲隊長時，火甲隊長陡然身體一震，額頭的彈孔噴出鮮血，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二哥──不要！”
皓錫轉身對著遠方某處高樓大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火甲小隊的另一個隊員，以及沙乙小隊的女隊長與隊員同時身體一震，頭上噴出血柱與腦漿，頹然倒在地上。皓錫看著高樓頂上某人的瘦長身影，悔恨地握緊拳頭。
“這⋯⋯真是意外的戰果⋯⋯！”
除了琳斯，中央控製室裏的訓練官全都站了起來，雙眼直盯著屏幕。
負責火甲小隊和沙乙小隊的兩位訓練官發出呻吟般的聲音：
“沼丁小隊⋯⋯他們不是快全滅了，怎麼會⋯⋯”
“連你們這些訓練官都看不出來？”
琳斯叫出二十分鍾前的幾個監視畫麵後說道：“看看這裏。”
畫麵上顯示了稍早時間，沼丁小隊四隻機異獸被擊倒在地的畫麵。這些機異獸身陷血泊，顯然受到不可能恢複的重創。琳斯再切換到十分鍾前的畫麵，被擊倒的機異獸一隻隻起身，開始在暗處展開埋伏，剛才受的傷害簡直像是假的一樣。
“難道沼丁小隊的機異獸是打不死的？”
“再看清楚一點，它們流出的血，被切斷的肢體是真的嗎？”
“什麼！”
訓練官們這才發現，這些機異獸的身上護甲裏麵，竟然裝了偽裝用的血袋，還有預備好要被切斷，騙過敵人的假肢體。在真槍實彈的搏命廝殺中，竟然能技巧地瞞過對手，詐敗裝死，連旁觀的訓練官都看不出真相，實在是不可思議。
“那是多次預先演練的成果。”
琳斯看著屏幕，不帶感情地說：
“沼丁小隊的隊長完全掌握敵方情報，根據敵人機異獸的特性安排戰敗的偽裝。選用最弱的同伴當作誘餌，引誘對方自相殘殺，乘機把敵人一舉殲滅，不給對方任何反撲的機會⋯⋯”
琳斯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中央控製室。三年前，烈焰燃燒的毒沼澤村落前，目光怨毒的畸人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造成這種結果的，究竟是誰？
“小錫，不要再看了。”蓮兒悄聲地說。
戰鬥結束後，負責清理戰場的蟲腦奴隸從戰場入口走了進來，表情呆滯地把失敗隊伍的屍體一一裝入黑色屍袋。皓錫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剛才還活著的頑強敵人，如今變成冰冷的屍體，像一堆垃圾般被清運著。
蓮兒走到皓錫身旁，輕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滿是冷汗，訝異地抬起頭來：
“我們贏了，大家都能活下去，你不高興嗎？”
“我⋯⋯”
皓錫想對蓮兒說些什麼，聲音卻哽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從機異獸傳來的共鳴傷痛、對敵人死亡的憤怒、自責與懊喪，燒炙著他的胸臆，讓他仿佛就要窒息。
“好⋯⋯難過⋯⋯”
“⋯⋯”
蓮兒握住皓錫的手，加緊了力量。皓錫抬起頭，玻璃天花板上麵，是一片汙濁的墨色天空。當他小時候在沼澤區的時候，也是這樣望著天空嗎？皓錫不自禁地握住脖子上的金屬項圈，過去的一切，所有的記憶都被它鎖住了，什麼都無法想起。
“小錫⋯⋯”
“放心，我沒事了。”
看到蓮兒不安的小臉，皓錫深吸一口氣，用衣袖把臉上的獸血擦了擦，露出少年的微笑：
“我們回去吧。”
牽著蓮兒的手，皓錫迎向朝他跑來的隊友。這場勝利隻能讓他們多活幾天，在下一次戰鬥來臨前，要作好萬全的準備。沒有過去，唯有殺戮，這是皓錫的宿命，也是所有畸人鬥狗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