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黑雲層籠罩著大地,廣闊的毒氣沼澤上,泡沫不斷從汙泥裏冒出,劇毒的沼氣蒸騰著。一群戴著口罩,裹著厚重麻布的少年,在礫石與樹根遍布的沼澤較淺處,用木鏟挖掘著黑色的根莖。一個特別幼小的孩子停下了動作,靠在木鏟長柄上喘息著。

“好難過⋯⋯”

皓錫很想喘口氣,臉上的厚皮口罩被汗浸得濕透,悶得他快要窒息了。抬頭望向混濁的天空,從來沒有見過太陽的他,無法想象雲層上麵的模樣。他隻能揮舞沉重的木鏟,在汙泥裏挖掘堅硬的墨蓮藕根莖。雖然皓錫很拚命,但是相較於身旁一起挖掘的少年,他的年齡實在太過幼小,難以負擔這種辛苦的勞動。

“喘一口氣⋯⋯就好⋯⋯”

皓錫忍不住用手套把口罩拉開一絲空隙,才稍微吸了口氣,後腦馬上就被用力敲擊一下,矮小的身子因而摔倒在地上。皓錫回頭一看,二哥皓銀緊握拳頭,凶狠地瞪著他。

“混賬,找死喔!”

皓銀的聲音從口罩下悶悶地傳來。他全身密密實實地纏滿了破麻布,臉上戴著厚皮口罩,隻露出一雙藍紫色的眼睛怒斥道:

“想被毒死是不是?”

“嗚⋯⋯嗚⋯⋯”皓錫幼小的眼睛盈滿了淚水,他揉著眼睛,拚命不讓眼淚流下來。

“你敢哭,我就打你!”皓銀更生氣了。

“算了啦,他還那麼小。”幾個少年同伴勸住了皓銀。

“回去再說啦。”

皓錫紅著雙眼,用木鏟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不敢偷懶地鏟著毒沼澤裏的變種蓮藕。這些生長在毒沼澤裏的黑色植物,聞起來比嘔吐物還要惡心,卻是他們沼畸人的主要食物。如果沒有采到足夠數量,回去肯定會被痛揍一頓。

“咳⋯⋯咳⋯⋯!”

皓錫難受地嗆了幾聲,剛才吸的那一口氣雖然短,但可能已經傷到喉嚨。雖然他屬於“沼畸人”一族,對毒氣有特別的忍耐力,但是太濃重的汙染毒氣並不是有機生物所能抵抗的。

“好,夠了。”

皓銀估算著墨蓮藕的數量,招呼同伴背起麻袋。皓錫想背起沉重的麻布袋,幼小的身子卻被壓得站不起來,忽然身上一輕,麻布袋被皓銀拿走了。

“我可以⋯⋯”

皓錫伸手想要把麻布袋拿回來,皓銀不耐煩地把他推開,扛起雙人份麻布袋大喊:

“回去了!再晚一點,惡獸就出來覓食了!”

少年們扛著沉甸甸的麻布袋,抬頭望向沼澤邊緣的遙遠懸崖,他們的村落就在崖上高處。要達到那裏,必須跋涉過到處是無底陷阱的猛毒沼澤,還要爬上崎嶇不平的尖石山路,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要在這汙濁而殘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就隻有這麼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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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這麼多人,才采到這麼一點?”

沼畸村的村長浩奴右手撐著拐杖,看著兒子皓銀和少年們背回來的墨蓮藕麻袋。

皓銀的頭低了下來,低聲回答:

“墨蓮藕越來越少了,而且我們怕惡獸會出來⋯⋯”

“少給我找理由──!”

浩奴狠狠賞了皓銀一巴掌,打得他左臉頰高高腫起。

皓銀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是低頭看著地麵。

鄰近沼澤的灰色山崖上,十幾間枯木建成的粗陋木屋在寒風中淒零地散落著。沼畸村的居民圍在少年們背回來的蓮藕旁均分各家的食物。回到地勢較高,毒氣含量較低的村落,少年們迫不及待地解開身上厚重的麻布與口罩,坐在地上喘息著。瘦小的皓錫才把木鏟放下,就累得整個人癱在地上,雙腳酸得簡直不像長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