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濟戰役結束後,三十八軍趙壽山部重歸孫蔚如三十一軍團。
趙壽山和孫蔚如是孩提之交,中學的時候又義結金蘭,後來又一同在楊虎城將軍麾下並肩作戰,可謂同窗浄友。楊虎城的部隊中,戰鬥力最為強悍的是教導團, 孫蔚如和趙壽山都先後擔任過教導團團長,趙壽山是孫蔚如的繼任者。楊虎城的部隊中,三十八軍是絕對的主力,孫蔚如和趙壽山又先後擔任過軍長,趙壽山還是孫蔚如的繼任者。
全麵抗戰開始,孫蔚如渡過黃河的時候,司令部駐紮在芮城縣陌南鎮六官村, 趙壽山就提出過異議。趙壽山結合中條山地形認為,司令部選擇在六官村風險極大,沒有回旋餘地,此為敗招。
中條山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脈,東頭大,西頭小,形同一個嗩呐。而六官村就位於這個嗩呐的吹口,南北縱深很短,日軍隻用半天時間就能夠翻越中條山, 從山北走到山南。後來的事實證明,在日軍攻占了永濟城和韓陽鎮,卻無法攻占教導團堅守的辛莊時,就從山北翻越中條山,一下子就衝到了三十一軍團司令部所在的六官村。
司令部放在六官村是一招臭棋。
然而,總部設立在嗩呐的吹口位置,是西安行營主任蔣鼎文的主意,他的意見是為了便於聯係,孫蔚如不便反駁。結果,三十一軍團司令部差點被日軍剿滅。
我懷疑當年蔣鼎文坐在西安,吃著老馬家的羊肉泡饃和老孫家的葫蘆頭,連中條山都沒有去過,就紙上談兵把三十一軍團司令部設置在六官村,差點讓孫蔚如蹈入死地。
庸將誤人,更誤國!
永濟戰役讓中日兩國的軍隊都見識到了陝西軍的威武和陝西冷娃的凶悍,日軍的戰報中曾經這樣寫道:“楊虎城的這支軍隊作戰頑強,不輸於日本軍隊。”
蔣介石和衛立煌也極為看重這支軍隊,他們派遣這支軍隊守衛中條山的西段, 也就是從平陸到永濟一線,也就是嗩呐從吹口到中間的這一段。這一線是中條山縱深最短的地方,而且也是日軍西渡黃河進入西安和南渡黃河進入洛陽的戰略要地,是中日雙方都極為看重,而且勢在必爭的地方。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人,來到中條山,都會知道日軍要進攻中條山渡過黃河,肯定會選在這條線上,因為日軍隻消半天就能夠越過中條山。而如果選擇在中條山的東段,那麼不僅山路崎嶇難行,重武器無法搬運,耗費時日,而且還會陷入中國軍隊的圍追堵截中,難以脫身。
所以,從1938年到1941年,日軍共對中條山進行了 13次大型進攻,而每次都選在中條山的西段。所以,駐守中條山的中國軍隊雖然很多,而與日軍作戰最激烈的,是防守中條山西段的孫蔚如的陝西軍。長達三年的中條山保衛戰,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就是陝西軍與日軍的作戰。
《條西武裝鬥爭簡史》中這樣寫道:“在1938年到1940年,駐守中條山的國軍有第三、九、十四、十五、十七、二十九、三十八、八十、九十三、九十六、 九十八等軍,以及閻錫山第八集團軍、新二師、八師、獨立旅等部隊,但是,除了趙壽山的三十八軍、李興中的九十六軍和武士敏的九十八軍等部隊外,大多數部隊都消極抗日,沒有認真進行訓練和防範。”
在長達三年的中條山保衛戰中,東線的中國軍隊很少有作戰的機會,而西線的趙壽山三十八軍和李興中的九十六軍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有一場大戰,而小戰更是無日不與。所以,當1941年陝西軍被調離後,日軍趁機大舉進攻,疏於防範和沒有多少抵抗能力的東線部隊一敗塗地,防守了三年的中條山終於被日軍占領, 國民黨軍隊在黃河以北的最後一塊根據地就這樣丟失了。
陝西軍被調離,緣於被“赤化”。當時有傳言,陝西軍中有很多共產黨員,而且各級軍官的一半都是共產黨員。
為了防止繼續“赤化”,陝西軍被調走,沒想到剛剛調走了陝西軍,中條山就丟失了。
陝西軍“赤化”,不是空穴來風。當年共產黨在黃河以北的軍隊叫八路軍,而孫蔚如的這支陝西軍被稱為“七路半”距離八路隻有半步。
我在采訪孫蔚如的兒子孫存京的時候,他告訴了我這樣一件事情。有一天,
蔣介石給孫蔚如打電話訓斥道:“你說趙壽山不是共產黨員,孔從洲不是共產黨員, 你還給他們擔保,現在,趙壽山投了共產黨,孔從洲也投了共產黨,你的軍隊中還有多少共產黨? ”這是孫蔚如生前告訴兒子孫存京的一段話。
陝西軍和共產黨軍隊有著很深的淵源。
孫蔚如手下的四大虎將之一孔從洲曾經寫過一篇《我隨楊虎城將軍到皖北》 的文章,這篇文章寫到了孫蔚如給共產黨員巧妙地通風報信的故事。
孔從洲在17歲就參加了楊虎城的部隊,當年楊虎城兵敗,蟄伏陝北,孔從洲參加了楊虎城的陝北培訓班的學習,很快就成為了陝西軍中的一員大將。
“二虎守長安”後,楊虎城帶著陝西軍誓師北伐,當年陝西軍是唱著這樣的歌曲離開陝西的:
三秦健兒出潼關,
不滅吳寇誓不還。
北伐勝利再凱旋,
長安古城更壯觀。
吳寇,就是吳佩孕,當年軍閥混戰,楊虎城將軍率領的陝西軍,向軍閥吳佩孚開戰。可是,在商丘和碭山一帶,陝西軍陷入直魯聯軍的重重包圍,作戰失利, 撤到皖北。這時候,孔從洲在炮兵連當連長。
孔從洲在商丘城裏遇到了魏野疇,魏野疇是陝西最早的共產黨員之一,在榆林中學當老師,也是陝西著名的教育家。楊虎城在陝北養精蓄銳的時候,與魏野疇相識,聘為軍師。將士們都親熱地稱呼他“魏先生”。
當時,商丘城裏大水漫漫,身穿長袍布鞋的魏野疇無法走過,炮兵連的小戰士餘福生就將魏先生架在炮車上,讓馬拉著走。餘福生是個孤兒,“二虎守長安” 的時候,加入了楊虎城的部隊。
魏野疇坐在炮車上,和炮兵戰士們談笑風生,沒有一點架子,而且還隨口吟出一首詩歌:
六馬拉一炮, 隨處都可到。 誰要敢胡鬧, 轟他幾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