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麥也想起來了,不過還是為難,說,我跟苗春秀不熟啊。
司馬月玲說,那有什麼啊,不就一句話的事嘛。說著把手機遞了過來。
紅麥接了,問,多少啊?
司馬月玲這才知道紅麥不大會用手機,就替她把苗春秀的電話找到了,按了撥打鍵忙又掛了,說,不行,我說請假回家了,就不會遇到你。你要打給她就露餡了。
紅麥說,那咋辦?
司馬月玲說,沒事兒,你用公用電話打給她。
兩人就到醫院外麵的一個小賣部裏給苗春秀打了電話,請她幫忙讓紅蓮替自己再請半天假。苗春秀滿口答應,兩人才放了心。
紅麥說,有個手機真方便啊!
司馬月玲說,是啊,你也買一個吧。
紅麥說,我跟你不一樣,有親人跟著哩,用不著多少,就這一會兒,尋常用不著的。
看看時間還早,司馬月玲說,咱們先去吃飯吧。紅麥說,好吧。
兩人吃完飯,歇了歇,又到醫院來了。還沒挨到司馬月玲,兩人坐著沒趣就聊了起來。司馬月玲問,大姐,你作過手術嗎?
紅麥說,沒有。你哩?
司馬月玲說,我作過的,沒事的。
紅麥本來想說,既然作過,為啥還不小心啊?話到嘴邊才覺得不合適,一時找不出話來,就哦了一聲。
司馬月玲說,沒作過手術你怎的避的?
紅麥開始沒聽懂,問了兩遍才算懂了,坦然說,結紮了。
司馬月玲問,你紮他紮?
紅麥說,我。
司馬月玲說,可是吃虧的哦。
紅麥說,兩口子講啥吃虧不吃虧啊。
司馬月玲問,為什麼是你不是他?
紅麥說,本來是他,可聽人家說男人紮了對身體影響比女人大,我就紮了。
司馬月玲笑了,你好疼他的喲。
紅麥說,哎,沒辦法,好些事還指著他幹的啊。他要是身體不好,吃虧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俺一家了。
司馬月玲佩服起來,大姐,你考慮的滿周全的嘛。
紅麥說,哎,不想周全不中啊。俺那兒把男人也叫外人,是要他把外頭的事幹好的,外頭的事兒多,掏勁也大啊。
司馬月玲聽了很新鮮,外人?那你呢?
紅麥說,家裏的啊。
司馬月玲重複道,家裏的,家裏的。重複了兩遍大概覺得好笑就哈哈地笑起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輪到司馬月玲了。
紅麥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再看看等著作手術的還是不少。這很出乎紅麥的意料,不過也難怪,她天天坐在車間裏埋頭在縫紉機上,眼睛看的耳朵聽的心裏想的都是縫製衣服,哪裏管過這些?看著看著,紅麥就看出玄兒來,作手術的人盡管多,可沒幾個是正經丈夫陪著妻子的,好多都是像她和司馬月玲這樣的女人陪著女人,還有些就女人自己,不用說她們的情況跟司馬月玲也差不了多少。紅麥忽然發現幾個稚嫩的麵孔,看那樣子最多不過十七八歲,陪伴她們的多半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一臉的愁苦,女孩子正相反沒事一樣笑嘻嘻的。紅麥不由地歎了口氣,唉,現在的孩子啊……
紅麥正看得心裏七七八八的司馬月玲捂著肚子一臉淒苦地出來了,看到紅麥像看到親人一樣地叫道,哎,疼死我了。
紅麥趕緊上前扶住她,小心地把她攙到就近的一張椅子前。
司馬月玲坐下來,又長長地哎了一聲。
兩人坐著,都沒有說話。坐了一會兒,司馬月玲說,大姐,我們回去吧。
紅麥說,你能走嗎?
司馬月玲唏唏咳咳地蹙著眉很無奈地說,哎,走吧。
紅麥攙著司馬月玲走到醫院門口,準備往公交車站去的時候被司馬月玲攔住了,大姐,打個的吧。打的紅麥是知道的,就是覓車,但她沒有覓過不知道怎麼覓。司馬月玲就指著從她們麵前開過去的一輛輛出租車說,這就是。
紅麥就把手舉起來,哎哎哎地叫個不停,惹得許多人都紛紛看過來。紅麥沒注意到路人看她,隻看見那些出租車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呼呼地從麵前一輛接一輛地開過去了。紅麥很奇怪,哎,它咋不停啊?
司馬月玲想笑卻又不敢笑,緊緊地摟著肚子說,大姐,大姐。
紅麥這才轉過身來,看看司馬月玲,還是弄不明白為啥別人一招手出租車就停了,她揚著胳臂喊了半天還攔不下一輛,它咋不停啊?是不是嫌咱沒錢給他啊?
司馬月玲說,大姐,你看到是空車再攔?
紅麥更驚奇了,空車?
司馬月玲說,就是上麵沒客人的。
紅麥還是不解,沒客人?
司馬月玲看看一時解釋不清,發現一輛空的出租車開過來就招了招手,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在她們身邊停了下來。
紅麥現在不單是不解簡直是驚奇了,哎,你一攔他咋停了?這車也看人啊?
司馬月玲上了車才慢慢地跟紅麥解釋了,聽得紅麥臉一下紅了,沒出過門真是少見識啊,丟人啊!
出租車在一個村子裏停了下來。紅麥攙著司馬月玲下了車才發現不對勁,這是哪兒啊?不對啊,咱走錯了!
司馬月玲說,沒錯,是這裏。
紅麥說,不是!慌著招呼還沒開走的出租車,被司馬月玲攔住了,是這裏!紅麥看著司馬月玲忽然有點怕,這咋作完手術腦子還不好使了呢?
司馬月玲說,我們租的那個房子被我退掉了,重新在這裏租了房子。
紅麥聽了有點意外,不管咋說租房子當初也是她倆的主意,現在咋不吭聲就退了呢?不就是該出的房租還沒給你嗎?
司馬月玲也意識到了,說,大姐,對不起,我沒辦法,來不及跟你商量了。
紅麥想了一下,也是,房子本來就是人家租的,人家退也對。自己要是想住,再租就是了,貴也好解決,找人合租就是了。這樣一想紅麥心裏就氣順了,心裏不由地佩服,還是司馬聰明啊,要不萬一碰上誰那不全暴露了?
紅麥攙著司馬月玲七拐八拐才上了一幢小樓的二樓,把其中一間的房門打開了。房子不大,也不新,但是很幹淨,床、桌子、椅子、水桶、電磁爐、鍋碗瓢盆、菜板、菜刀一應俱全,就連油鹽醬醋、雞魚肉蛋、奶粉、青菜……都一樣不少。紅麥看了半天沒回過神來,看來司馬早就準備好了,可是沒見她怎麼出來咋就準備好了呢?司馬月玲沒理會她的驚訝,隻是說,大姐,想吃什麼你自己做吧。說著,一下歪倒在床上。
紅麥沒說話,麻利地幫她打了一大碗荷包蛋,放了紅糖,熱騰騰地端到了司馬月玲麵前。
司馬月玲慢慢坐起來,看了說,喲,這麼多。大姐,你也吃些吧。
紅麥就不再客氣,給自己也做了一碗。吃完,紅麥看看天色說,司馬,我得回廠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司馬月玲說,哎,謝謝你啊,大姐!
紅麥說了沒事就要走,忽然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這是哪兒呢。司馬月玲就跟她說了怎麼坐車,紅麥就依照司馬月玲說的坐車回廠去了。
過了幾天,紅麥放心不下又去看了看司馬月玲。
房子都是出租給天南海北的外地人的,租房的人進門出門都把房門一關,互相不大來往,自然誰都不認識誰,當然也沒有認識的必要,說不定住上三天一早起的又各走各的了。所以,要是來了記不住要找的人的房子也無從打聽,張三李四的說了也不會有誰知道,那就必須知道對方的電話,找不到了打個電話讓對方指點一下路線或者出來接一下都行。紅麥盡管來過一次了,可還是記不住。這也難怪,那時是跟在司馬月玲屁股後頭一起來的,又是大天白日的,現在是她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是傍晚,怎麼看都覺得不大對勁,影影綽綽覺得是這個地方,再看看又不像了,到別處去看看更不像,轉過來轉過去的走了半天還沒找到。折騰半天紅麥就急了,碰到人極力撇著囫圇半篇的普通話跟人家打聽。人家聽了搖搖頭走開了。紅麥碰到的人本來就少,這下更沒法找了。紅麥以為人家故意不告訴她,就急得什麼似的,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電話的重要性來,可惜她不記得司馬月玲的電話,不然到路口的小賣部裏打個電話讓司馬月玲接一下就妥了。
紅麥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聽見有人叫,沈紅麥,是沈紅麥嗎?
紅麥扭頭一看,正是司馬月玲,趕緊走過來。司馬月玲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了,一個熟人也沒有,十分悶氣,乍一見紅麥還是喜出望外的,一把就把紅麥的手拉住了。
紅麥進門的時候看見一張小桌子上放著幾塊切開的西瓜,左邊一把小竹椅子,右邊一台落地扇,前麵一台電視,要是坐下來的話想必很是悠然自得。紅麥不知道用普通話該怎樣說這種很自得的情形,想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隻好用老家話說,嗬,怪滋呀!司馬月玲果然聽不懂,不過心裏明白紅麥是覺得她這日子很不錯,就笑了,邊招呼紅麥坐邊打開電扇,讓西瓜吃。紅麥坐了,關切地問候了,兩人就一邊吃著西瓜一邊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