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 3)

司馬月玲又回來上班了。這沒什麼,誰還能沒點事?讓紅麥不解的是司馬月玲不是像過去那樣住在廠子裏,而是在廠子邊上的村子裏租了一間房子。紅麥去看過,司馬月玲這次租的房子比上次的像樣子多了,問了,說是一個月房租三百五,聽得紅麥直吸氣。紅麥就說,廠子裏現成的房子多好啊,租房子還多花錢,圖個啥啊?司馬月玲說,自由。紅麥知道司馬月玲說的自由,就不說什麼了。不過,倆人還像過去一樣的好,說東說西,高興了就嗬嗬地笑。

晚上照例天天加班,但九點會準時下班的。下了班,紅麥想洗澡隻能在廠子裏的澡堂裏洗澡,想到外麵的澡堂裏洗澡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得花錢,紅麥舍不得,然後就隻能呆在自己的宿舍裏或者到別的宿舍裏串串門、說說話,要是出去逛逛也可以,但十點必須回來休息,不然廠子大門就關了,想進來就得交罰款,一次五十。司馬月玲就不一樣了,想在廠子裏洗澡就在廠子裏洗澡,不想在廠子裏洗澡就到外麵的澡堂裏洗澡,不想在外麵澡堂裏洗澡就回去在自己的出租房裏洗澡。洗澡完了想出去逛逛就出去逛逛,想逛到幾點就逛到幾點,不想出去逛就呆在出租房裏看電視,看到多晚都可以,隻要第二天不遲到就行。

紅麥很羨慕司馬月玲,說,真得勁。

司馬月玲說,得勁啊,你也租一間吧,什麼時候想了把你老公喊來陪陪你。說完就笑。

紅麥就笑笑不吭聲了。

過去,到了周末,紅麥要麼在廠子附近隨便逛逛看看,多了覺得沒意思了,現在忽然多了司馬月玲一個去處,而且不算遠,有空了自然想去轉轉,散散心。

紅麥每次去都會事先跟司馬月玲說,她怕碰上讓人難為情的事,那樣大家都不好看。

今天紅麥同樣跟司馬月玲說了。

司馬月玲說,沒問題,去我那兒的人多了,別人都能你,你更能去。

紅麥說,為啥啊?

司馬月玲說,咱們兩個是朋友嘛。

朋友這個詞紅麥是知道的,但她都以為那是別人的事,從來都不會和她有關的,沒想到居然會和她有關起來,紅麥就覺得很新鮮。不過,紅麥還是弄不懂朋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問,那,她們呢?

司馬月玲說,工友啊。

工友這詞對紅麥就更新鮮了,按老家的說法是一路幹活的,誰知道一路幹活的就叫工友啊!可是,在紅麥看來,轉恁些文辭也不過是說法不一樣,說到實質講到底朋友和工友還不是一樣?

司馬月玲說,那怎麼能一樣呢?工友是除了工作時是朋友,下了班就什麼都不是了,最多算是熟人。朋友什麼時候都是親人。

紅麥這下聽出來了,就是說朋友比工友更親一大塊。司馬月玲這意思是把她看得比一般人還親。紅麥就笑了。

司馬月玲說,去吧,不去我還想你呢。

紅麥說,好。

司馬月玲說,一言為定。

紅麥說,一言為定。

紅麥吃完飯就想去,走了幾步覺得不大好,就回頭說,我到司馬那裏玩會兒,您去不去?

紅蓮一向看不起司馬月玲,再說還有賴貨等著她,自然是不去的。

沈翠一個人就有點孤單,立刻說,大姑,我跟你一路吧?

紅麥說,那走吧。

姑侄倆到的時候司馬月玲大概剛剛買菜回來,正不亦樂乎地忙著做飯。司馬月玲看見姑侄倆也沒停下手,說,你們自己隨便坐吧。

紅麥說,沒事。就自己隨便找個凳子坐了。

司馬月玲說,你把電扇開開。再問,你們吃了沒有?

紅麥說,吃了。

司馬月玲就叫起來,你們就不該吃,廠子裏再怎麼吃還是那樣,不來我這裏就算了,來我這裏還讓你們餓著啊?

紅麥說,反正都是一個飽,在哪裏吃都一樣。

司馬月玲說,說得好聽,還是不一樣的,山珍海味能跟粗茶淡飯一個味兒嗎?這話說得有點不客氣,好像廠子裏的飯就是粗茶淡飯,她的飯就是山珍海味一般。

紅麥不好說什麼就笑了笑。

司馬月玲一直忙碌著騰不出手更騰不出時間陪姑侄倆聊天,又怕把人家晾在那裏,就說,你們先看會兒電視。姑侄倆來其實沒什麼事,也沒有多少可說的,能說的在廠子裏都說得差不多了,又沒什麼事,還能說什麼?來司馬月玲這裏不過消磨一下時間而已。

紅麥就說,好。大大咧咧地打開電視,拿起遙控器找了台,看了起來。

一會兒司馬月玲把飯菜做好了,問,你們還吃點不?

紅麥說,不了,我吃好了,你趕緊吃吧。

沈翠也說,不吃了。

司馬月玲就說,你嚐嚐我的手藝吧,我們老家都是這樣吃的。說著硬要紅麥吃。

紅麥看司馬月玲讓得真誠,隻好吃了一塊肉。肉一到嘴裏,紅麥就後悔了,鹹鹹的、甜甜的,有點膩,很不合口,但又不好吐掉,隻好匆匆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司馬月玲問,怎的?好吃嗎?

紅麥當然不能說不好吃,就含混說,嗯,趕緊吃吧。怕司馬月玲再讓她吃,趕緊去看電視了。

司馬月玲果真給她拿了筷子,來,吃點,吃點。

紅麥吃怕了,堅決不吃了,一邊推讓一邊說,給我點水喝就好了。紅麥跟司馬月玲要水不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是嘴裏剛才肉的餘味還在,很難受,有點反胃。

司馬月玲哪裏知道這些,看紅麥要水要得急,忙倒了一杯遞了過來。

紅麥搶一般地把水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想漱漱口又不敢,就又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把一杯水快喝完了才覺得好些了。

司馬月玲就說,再來一杯吧。

紅麥不好意思了,說,你吃飯,我自己來吧。就自己倒了一杯,看看,說,我給你也倒一杯吧。

司馬月玲說,不用不用。

紅麥還是給她倒了一杯放在她麵前,另一杯放在自己麵前,當然還給沈翠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