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民就這樣的掙紮在思想鬥爭中,一時無法解脫。然而繁重的體力勞動容不得他多想,他還要一邊勞動,一邊指揮修路。
張衛民隻能將這種情感埋藏在內心的深處。
古人雲:“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幹什麼事都是這樣,修築龍溪路是一項長期艱巨的工程,必須形成工作的長效機製,不斷釋放群眾的力量。
在村兩委參與的三天時間內,群眾的參與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動工後第七天張衛民因到鄉裏開會,修路的事隻好委托雷鳴負責,那天來了約百分之七十的群眾。後來雷鳴要陪張衛民“跑”扶貧資金,也離開了工地;李月英要迎接全省、全市和全縣年終的計劃生育檢查,自然無暇分身;唐鬆要準備全年的各項報表,各個部門的都有,有的報表時間要求緊,還要加班到深夜。
修築龍溪路的擔子就落到了錢有財的身上,張衛民要求他每天都要到路上去,督促群眾爭取在年底前將路坯修成形。
錢有財每天堅持去,回來就向張衛民彙報一次,他還說,馬麗雅還是堅持在放學後就來到路上幫忙修路,張衛民心裏對她充滿了感激。
中途張衛民到修路的工地上去過幾次,隻見群眾稀稀拉拉的,幹活的熱情不高。正在他準備找胡成問原因的時候,胡成卻先來向他反映,說有的群眾不出工也不出錢,至今分文未付。其他群眾意見很大,這思想工作他做不了,因為大家的矛頭都指向唐明,他哥哥在村裏當文書。
這個唐明就是前麵提到的開中巴車的師傅,每天忙於路上載客,他妻子在家開了個小店,夫妻二人忙得團團轉,哪有時間修路。
張衛民叫錢有財找唐明談,問他是什麼意思。姑且不說他哥哥在村裏當幹部他更要帶頭,何況這路修通了他可以將車開到自家門口呀,再說按工攤,他也出不了多少錢,他一戶隻有一百多塊錢,這小子年終每天車子都是滿的,一天也能賺上這個數。
錢有財找唐明談了話,回來轉告張衛民說:“唐明不是不給錢,他說隻要胡成賬目清楚,大家都給清了,他就給。”
唐明的意思是全村民組出工的除外,沒有出工的折成錢,大家都付清後他才付,擺明了他要最後一個付。胡成說這樣不行,他是按照從裏到外的原則收錢的,裏麵的群眾收益大些,外麵的群眾基本上有路可通了,所以這個原則比較妥當,村民組的大多數群眾也讚成。張衛民也讚成這個原則,裏麵的群眾受益最大,不要你出錢多,你先出總是應該的吧。胡成說他已經收了兩戶,唐明是第三戶,碰了釘子了。
張衛民決定碰碰唐明這個釘子。一天傍晚,他在村部門口,正好唐明的車子停下來下客,他把唐明喊到一邊,把找他的意思對他說了,並誠懇地說:“你哥哥也在村裏幹,你照顧點影響好不好,算是支持他工作了。現在群眾都在盯著你,你把你應份的付了,今晚就交到胡組長那,行不行?”
“我的事和我哥哥不相幹,我就是這個態度,我不是不交,但要等在大家都交齊了,我才交。”
“你也要求最後交,他也要求最後交,那這件事不就落實不了,你還年輕,也算個小能人,有人推薦你入黨,不能這樣不想進步呀。”張衛民進一步勸他。
“我才不想當黨員呢,我老父親也是村裏老幹部,你們對他有什麼照顧呀?!我就是這麼個態度,看你們把我咋地?”這小子越說越橫起來了。
張衛民警告說:“你今晚不付錢,我讓你明天車子開不了。”唐明鼻子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將車子開走了。
晚上張衛民也找唐鬆談了,讓他勸勸弟弟。他說他試試看,然而,唐鬆的工作沒有做通,直到晚上十點多鍾,張衛民打電話給胡成時,胡成說他又上了門,碰了一鼻子灰,看來指望唐明送錢來也是不現實了。張衛民窩了一肚子氣,想:“看來隻有自己與他正麵交鋒了,而且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第二天一大早,張衛民沒顧得上吃早飯,就堵在了唐明的車前。
車子上已有幾名群眾準備上街,張衛民讓唐明現在就拿錢,否則不讓他開車。唐明衝過來要打張衛民,但他不是張衛民的對手,張衛民一把封住他的雙手,他就動彈不得。他掙脫張衛民的手,衝進車裏,惡狠狠地說:“你再不讓開,我開車撞死你。”
張衛民笑著說:“你來呀,有膽就撞死我,我死了還是個烈士,而你卻成了殺人犯。”
圍觀的群眾紛紛指責唐明,這時唐鬆趕過來了,他對張衛民說:“張書記,別跟我弟弟理論,他是個豬,他的錢我出了,我馬上給胡組長。你別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唐鬆將錢付給胡成,張衛民見跟唐明理論也沒什麼意思,現在有台階可下,也就算了。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然而更大的釘子還在後頭。路坯基本成形的時候,卻又冒出了一件棘手的事。
那是胡二毛家的廁所正好建在了要修建的公路上,而且他將酒瓶及一些破爛堆在廁所的路邊,影響交通。
鄉裏領導幾次來路上檢查的時候,都指出要盡快將廁所撤除,清理障礙物,保證道路暢通。鄉村兩級都下發了撤遷通知,然而胡二毛卻置之不理。
錢有財去過幾次,都沒見到胡二毛,聽說他到山裏燒炭去了,讓他的老父親帶口信給他,叫他到村部來協調處理,他也一直沒有來。
那是一個農村的簡易廁所,一間土坯房,上麵蓋了幾片瓦,前麵用一塊破布懸掛下來算是遮羞,後麵是一個大缸,大缸上搭兩塊條狀的木板,人蹲在上麵方便,這就是全部設備,實在有礙觀瞻。
在考慮補償方案的時候,兩委的同誌都建議補助三百元,這在農村管蓋一個廁所的工資是綽綽有餘的,再說那些破爛廁所也不安全,建新廁所有好有差,村裏隻能補助工資錢,不能包材料費。今後農村改水改廁的任務非常重,如果標準一開始就高了,那今後可是個不小的負擔。胡成可是個好村民組長,他想為他的村民組村民多爭取一點錢,找到張衛民請求針對胡二毛這一戶要特別關照,他家的條件困難,也是村裏的困難戶。村裏研究後又將補助款提高了一百元,這四百元由胡成領取送到胡二毛家,並通知他在五日內自行撤除,否則強行堆倒。五天後,一點動靜都沒有。鄉分管道路的副書記何彬受鄉領導委托來檢查龍溪路的清礙情況,張衛民陪他到路上去看,到胡二毛家時,情況一切沒變。張衛民讓胡二毛的父親到山上去喊胡二毛回來,一行人沿著大路繼續往前走。等大家走回的時候,胡二毛父子還沒有回來,何彬說:“他們不動手,我們先將啤酒瓶子搬到路邊,這樣動一下好震動他們。”說幹就幹,張衛民、錢有財和雷鳴三個人站成一排,將啤酒瓶子依次傳遞到公路另一邊的便道上碼好。
正在大家幹得差不多的時候,胡二毛回來了,他衝上去要打何彬。張衛民沒有攔住,隻見他和何彬糾纏在一起,死死拉扯何彬的衣服,張衛民衝上去,扣扳開他的手,胡二毛抬起腳一腳踢在他的腿上,接著又一拳打在他的右膀子上。
雷鳴這時衝上來,一把抱住了胡二毛,村裏幾個幹部都圍了上來,將他的雙手控製住,拉著他往村部走。胡二毛邊走邊喊:“幹部打人了,大家快看啊,幹部打人了。”
一些群眾跑過來,其中也有胡二毛的叔叔及幾個堂弟兄,胡成把整個情況都對他們說了,說是胡二毛打人,幹部們沒有一個還手。
大家明白了真相,胡二毛的叔叔狠狠罵了他,叫他跟村幹部到村裏去接受處理。
在村部,胡二毛耷拉著頭,一言不發。他的父母親及親屬也趕過來求情,說千萬不要送派出所。
張衛民征求了一下何彬意見,看他是什麼態度?何彬很大度,他笑笑說:“隻要胡二毛承認錯誤,明天動手將廁所撤掉,就可以不送派出所。”
既然何書記表態了,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張衛民讓胡二毛寫悔過書,他沒讀幾天書,斷斷續續地寫了幾行字:“我不該打人,現在很後悔,保證今後不再犯此類錯誤。廁所保證在明天動工撤除,如再拖延聽憑上級處理。”最後他簽上自己的名字,唐鬆讓他在名字按了手印。
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一帆風順的。尤其是修路過程中,時時刻刻都有新的問題出現,有新的矛盾產生,這就需要幹部來解決問題,及時處理,防止矛盾進一步擴大升級。等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路修好了,才會一勞永逸。
困難不斷地被克服,問題也一個個地解決了,道路也按計劃不斷地向預定的目標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