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裏加急的軍報,一路奔馳向北。
數日後,複又疾馳向南。
大源國益王顏啟昊接到聖旨,便點起三千騎兵,即刻開拔,直驅大梁。
源軍一路穿州過縣,絕不停留,也並未遇到任何阻攔抵抗。因為趙帝一意求和,各地節度接到敕令,均據守城中不出。
三千鐵騎,人如虎,馬如龍,如狂風卷過河北大地。
一眾如鐵打銅鑄的彪悍男兒中間,卻有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孩兒。他坐在顏啟昊的鞍前,偎在顏啟昊懷裏,穿一身雪青色的兔皮輕裘,雖然白狐皮的帽子將腦袋遮得嚴嚴實實,那小臉還是凍得通紅。
“冷嗎?若冷,就坐到父王後麵。”
“不冷!我要看著前麵的路。”天寒地凍,快馬疾馳,勁風割麵,小孩兒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話音飄在呼嘯的風聲裏,似乎也被吹得斷斷續續。
顏啟昊一笑,心道這孩子自小便體弱畏寒,之前一路南行,都是坐在車裏,此時接到聖旨,火速南下,不放心單獨把他丟在後軍中,便帶了他出來。本來還擔心他吃不得苦,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
“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趙國國都大梁。”
“大梁?娘說過,外祖母便是大梁人,是趙國的郡主。”
“是。你外祖母和親到了室韋,生下了你母親,你母親又和親到了源國,生下了你。”
“和親?和親是什麼?為什麼要和親?”
“和親就是……”顏啟昊略沉吟了片刻,斟酌著措辭,“就是兩個國家表示友好,便把公主或者郡主嫁到另外一個國家的皇室中。”
“哦……”小孩兒皺著眉頭,似乎在認真的思考,“那趙國和我們不友好嗎?我們為什麼要打他們?”
顏啟昊搖搖頭,滿臉為難,這個……太複雜了,要怎麼跟七歲的小孩兒解釋清楚?他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才開口說道:“當年,趙國被西夏攻打,北方的大片土地都被西夏占去了,趙國打不過西夏,便來向我們求援。事先說好,兩家聯盟,誰從西夏人手中搶回來的土地,便歸誰所有,所以,我們就占了燕京城和周邊的十幾個州縣。但是趙國人背信棄義,總想奪回這些土地,所以我們便隻能打他們了。”這些,都是實話,但忽略了很多史實,隻是把曆史中的幾個小點,連成了一線。
“如果趙國送公主或郡主來我國和親,就不用打仗了,是嗎?”
“哈哈!”顏啟昊笑道,“現在可不能那麼便宜他們了,咱們已經包圍了他們的國都,他們想要和談,就要多付出些代價。” 顏啟昊邊說,邊回想著聖旨的內容,其一,讓趙國對源國俯首稱臣、繳納歲幣;其二,將趙國所有的宗室虜回源國、另立兒皇帝;其三,把大梁城搬空,除了房舍街道,所有的一切,都作為戰利帶回源國。皇上的想法,果然出人意表。顏啟昊心中暗歎。
“我們現在就是去和談的嗎?”
“是啊。”
“嗯!”那小孩兒用力點點頭,“和談好,不要打仗。”
“為什麼?”
“我不喜歡打仗。”
顏啟昊皺起了眉頭,自己半生戎馬,用兵如神,自己最鍾愛的兒子,竟然不喜歡打仗?
“為什麼不喜歡打仗?”顏啟昊的語氣,不知不覺嚴厲起來。
那小孩兒渾然不覺,隻是喃喃地說道,“打仗不好,會死人……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像娘和大哥一樣,再也見不到了……”說到最後,語聲中帶了些哽咽。
顏啟昊心中一軟,左手放開韁繩,用力把那小孩兒往懷裏一擁,“音兒……”顏啟昊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時竟滯住了。
這孩子,正是顏啟昊的第三子,顏音。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顏音竟然點了點頭,說道:“沒關係……我還有爹爹……”
顏啟昊手臂用力,緊緊摟住了懷裏的小孩兒。
“能不去皇宮嗎?我想和爹爹在一起。” 顏音小心地,試探地問道。
顏啟昊長出了一口氣,那怎麼行……當年自己和皇上同時愛上了他的母親,室韋國留國公主盈歌,自己贏得了美人歸。如今,盈歌去了,皇上要跟自己搶兒子了。說自己正妃早亡,如今側妃盈歌因流產身故,自己又常年領兵在外,必然無法分身照顧幼子,因此想讓這孩子入宮,和皇子一同教養。這樣的理由,這樣的恩典,又怎麼能夠拒絕?因此,自己才破例帶這孩子來軍中,想著,能多相處一段時間,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