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冊封公主
“又是這樣。”他輕輕笑了笑,是細微的嗤嗤聲,“這不是你的選擇。”
“那麼,又是有多少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
“你有爹疼,有娘親寵過,該是你的,老天就一分不少如數都給了你,甚至不該是你的,你也都一一攬進懷中,”他搖了搖頭,“何必又還這樣小孩子氣?”
“人又豈能事事順利,未免太過貪心。”
一語就指到了我心深處——層層剝皮,層層掀開,等到齊素被剪成了小球,也其實隻有兩個字——貪心。
他罵我的時候就好像真的是住在我心底一樣,什麼都知道。
是的是的,我從來不是好姑娘,但沒有哪一次,做人做得這樣內疚。
我給流歌的所有印象,便是大手花錢眼高手低的富家小姐,我的確是這樣,貪心地太過分。
向他抱怨,向他索求,以為這是理所當然。認為這就是朋友。
但這朋友的限定,要求太廣,我也太不知足。
我現在幾乎悔到了腸子發青,為什麼要在折花樓的門下有這一瞬間的猶豫,又為什麼每次發生了事情又總是想到他?
他本又不是我的誰。
我們倆的交情,細致算起來,好像就僅僅止於相見之時的一場戲。
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僅為一出遊園驚夢,我終究隻是個看客。
我甚至開始後悔,不如在香屏字的樓上,就應該向烏丸邦許下應答。早該向曲高陽坦白,卻猶自擔憂是否保全麵子——我是個好人麼?顯然不是,我好像做人都做得異常矯情。
本要出來的眼淚突然在這一刻都立刻變幹變澀,我不想在他麵前哭。
伸腳邁出去,穿過院子,大門就在前麵,我走得飛快,推開門,重新回到大街上,突然感覺異常輕鬆。
這便是最終的答案,我幾乎什麼也沒有說——但他終究還是給了我答案。盡管除了眼睛,渾身上下,都想哭地厲害。
流歌拿著筆,毛筆的筆尖點在遠遠消逝的人影上,門關上,終於不見了。
筆尖的濃墨滴在紙上,化成墨暈,由此散開。
他低頭換了一張紙,重新續筆,又寫上。
低低歎了一聲,“我終究是為了你好。”
男裝的瘦影消隱與門後,書房的一側,立刻生出了一個稍微有些清瘦的身影。是剛才開門時的那個老嫗。
她朝書房內看了一眼,抬步進來。卻完全不是剛才佝僂的模樣。
流歌不停筆,卻也半分不想抬頭,“青姑,我知道我要做什麼。”
“你倘若知道,你母親……”
“我都記得!”
男子忽而有些發抖,一支上好的竹簡細毫便在手中霎時斷做兩截,筆鋒濺起的墨水滴滴點點又都撒在剛剛寫好的紙上,他煩躁地將紙揉做一團,連同筆一起,奮力扔出門外。
“我都記得……不要一遍遍來提醒我。”
被稱作青姑的婦人閉著眼,似乎也隱隱有怒氣,強自按捺下來後,依然開口,“你要是記得,就不該迷戀那個瘋瘋癲癲的丫頭!”
聲音渾然不是剛才蒼老的老嫗之聲,沉穩莊重,不怒自威。
流歌被這一怒似乎驚醒,握緊了拳,卻是克製住自己,安安穩穩地坐下,重新攤開紙,重新換上筆,依舊續上未完的書件。隻是手還是有些顫抖,落筆並不穩。
“不****的事,也不要去惹她……”他深深吸了口氣,“我有分寸。”
婦人盯著他,直到確信他一切已經如常,方才轉身掩上了書房的門。你知道就好。”
我從流歌的寓所回到王府,已經是半夜。
小元並不知道我出去過,是已也就沒有等我,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是有人等侯在了門外。
這人不是曲高陽,亦不是任何可能等我的人,但我在第一眼見她之時,卻沒有任何驚訝,好像是隱隱懷疑的事情得到了證實,反而一點都不驚訝。
“是你。”
她低了低頭,而後又抬起來,“的確是我。”
她拍了拍手,便有一輛馬車從暗處顯現出來,牽著馬的車夫,赫然便是差點毀我容那日的男子。
胡子茬的青色下巴,鷹一樣的眼,他這次沒有蒙上任何東西。我看清了他的全貌,覺得有種末日歸來之感。
但心下卻突然坦然——於人而言,我好像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無人在意,於是連自己也覺得存在好似沒有太大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