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鬧就讓他鬧吧,鬧不出什麼大事來的。”
徐公公待到他說完這一句,方才小心翼翼地接上,“奴才是擔心,十三王性情單純,不懂得防備,怕是被人利用。”
拈葡萄的手忽而停滯,指甲轉敲在金盤上,錚錚作響。
金椅上的人挑了挑眉,忽而綻出一張少見的笑臉,無聲無息,放縱不羈,“我這一輩子,也就他這麼一個弟弟——縱使被騙了,他也斷然不會背叛我的。”
徐敬已知多說無用。
曲高陽的確是心疑了。
自史文遊在翰林院告訴他陳皇後與母後殉葬皆非本願之日,這疑惑便重重升起,直到現下,關於東宮太子的傳聞遍布全城,饒是親胞兄,也不得不懷疑。
聖祖皇帝在位之時,甚為寵愛他們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父皇——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太子既然已經定下,斷然不會廢之另立。
他們兄弟倆,事實是一點可能也沒有。
寵愛是寵愛,卻不是要他們來接替這江山。
至於太子離奇的死因,就算是他,也從不曾知曉。
難道是……皇兄?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那史大人,又是什麼意思?
如若連他,也要背棄皇兄,那這朝廷,未免也太過心寒。
秋璣公主一定是知情人,卻在這之後再也不肯見他,皇兄……想必也是如此。
他並不打算去問個究竟,因為事情已經接二連三地開始有些不受控製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史文遊並沒有撒謊。
至少在他有一個恨嫁的女兒史嬌嬌這一點上,半點也沒說假話。
史嬌嬌的出現,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打亂了他的生活。
事情是從他以為一切已經消停,並且和史文遊每日就史嬌嬌的話題對話已經成為每日例行公事,說到連自己也不甚在意,甚至偶爾還可以開開玩笑,“史大人千金甚是活潑可愛”的地步。
但——禍從口出。
就在他今天在翰林院起風的時候不小心這樣開了個玩笑,回去十三王府的時候,路上的葉子便蕭蕭兮兮,不停落下又吹起,天黑得有些嚇人。
曲高陽在轎子裏也能聽見外麵風的怒吼聲,不由地騰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這股預感在一到慶王府,見到站在門口的梨唐之時,便立刻得到了驗證。
如果不是房子失火或者下一刻他就要死了這樣的事,他是不會站在門口親自迎接的。曲高陽有些緩慢地下轎,梨唐無奈地攤了攤手,“府裏來了一隻母老虎。”
這隻老虎,當然就是史嬌嬌。
其實若論容貌,此人還是頗有可取之處的,杏眼小嘴尖尖瓜子臉,倘若不是一副嚇死人的火爆脾氣,也還算得上是十分可人。
可人兒此刻正站在院中央,笑眯眯地等著他進來。
曲高陽腳剛剛邁進府內,她便立刻上前,幾乎是強硬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你終於打算娶我了是不是?”
曲高陽費勁地將手抽出來,她卻立刻又黏上,隻當沒有看見,如此反反複複了近十次,便隻好放棄。
她哼了哼,似乎為這一場小勝利十分得意,接著道,“爹爹說你今日誇我可愛。”
曲高陽頓時有些發愣,開始仔細回想這一天說過的話,還未想起,又被她打斷,“爹爹說,隻有在一種情況下,男子才會誇女孩子可愛。”
她立刻轉到了他麵前,笑嘻嘻地望著他,“你喜歡我了對不對?”
曲高陽一時睜了睜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梨唐在一邊有些看不下去,便上前有些好心地提醒,“史姑娘,王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你,如何談得上喜歡……”
曲高陽看著她甜美的一張臉好像著了火,一瞬間忽而變成了紅紫色,眼睛瞪得好像銅鈴,聲音也立刻尖銳起來,“我與王爺講話,何時又輪到你插嘴?!”
嘴臉之凶惡,連僅僅隻是看到側麵的曲高陽也嚇了一跳。
更不用提這活生生的被罵之人——梨唐了。
他連忙好脾氣地掛上一副微笑,“是是是,小人這就告辭。”
竟然徑自溜走了,走時給了曲高陽一個保重的眼神。
曲高陽卡擦擦回頭來,又見到她迅速恢複的甜蜜笑容,有些石化,“史姑娘……”
可人兒笑得更甜,聲音已經不容拒絕,“叫我嬌嬌。”
“嬌……”他剛剛吐出一個字,便已經續不下去,隻能接著又改口,“史姑娘,本王……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史姑娘不妨改日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