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邊疆戰事,做不得兒戲。”
縱然對方可以拿軍馬奪美人,他這邊,卻也不能如那邊一般,如此不明事理。
“我何時兒戲了?”
他左手依舊在不停地觸碰,右手卻伸上來,彎著從背後畫了個圈到前麵,比劃的正是在遲度關前被射中的那一箭,“這也是兒戲麼?”
“這……”
其實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故意送死,好讓某人回心轉意吧?
“我原不曉得,我烏丸邦的性命,在都督看來,也是如此一文不值。”他淡淡地誒了一聲,“我的命,也都是會被當做兒戲的。”
“這……”
“正是因為大皇子性命寶貴,才當不的兒戲!”阿窄連忙接口,隨即討好地轉向都督,咧嘴笑著。
遭受到一個淩厲的眼神後閉嘴,他開始自求多福。
“齊將軍是自己過去的,看得出來,在中原也多有認識的人。”
他小心地措辭,開始觀察烏丸邦的臉色。
“微臣不曾要求,更從未提議……這乃都是齊將軍自己的意願。”
仿佛看透了烏丸邦的企圖,他連忙又接上,“大皇子可曾想過,齊將軍說不定……是自己想要去中原的。”
你若是想要過去,就是送死。若是想要招齊兵馬再過去,就是拉著將士們去斷胳膊斷腿,無論哪一樣,都是他所不希望看見的局麵。
烏丸邦左手依舊不停,速度卻有些慢下來。
都督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過了遲度關,就是中原——她怎麼會不想回中原?
京都在望,有十三王——還有她在新婚之夜拚命喝酒,想起來的那個人。他不敢斷定。
對於這個總是拚命閃躲和逃離的人,哪怕瞧見她淚水橫流,也都是充滿不確定和懷疑。
是否在那個人心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他從來都不知道。
阿寬搬過來一條板凳,他習慣性地伸手要摸上去,卻遲疑一下,停在了半空。
她坐過的凳子,我也這般寶貝,非趕來遲度關,篤定那新皇帝要射自己一箭,哪怕偏躲及時,卻還是連命都要搭上——他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嘲諷的笑,對著半空中,嚇了眾人一跳。
烏丸邦啊烏丸邦,你又何時狼狽到這個地步?
齊素被扛著進城,一直在城牆上張望的統帥這才放下心來,連忙吩咐人下去迎接。
曲高歌自然是一一拒絕,一直將她扛回了自己的行宮所在。
拳頭雨點般落在胸前。
背後的衣衫上也盡是黑鞋印子,嘴裏也將開朝以來所有皇帝都問候了個遍。
看得一眾小心跟在後頭的人膽戰心驚。
是哪裏來的潑婦?
頭發綽綽都垂在前麵,也看不清相貌。
直到行宮內部,一直進了龍塌所在,眾人止步,方才被小心地放下來。
齊素紅了許久的臉終於慢慢恢複正常的顏色,坐在床上,狠狠地盯著他。
他便蹲在她麵前,和她對望。
良久,方才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亂在臉邊的頭發都一一擇開,攏在而後。
長發被清理到兩邊,垂在背後,發間是一張清麗的小臉,嘴角抿地很緊。臉上輪廓分明,又瘦了。
他伸手又要撫上去,齊素自然是偏開,隻是這回卻沒有那麼好運——臉被強行掰過來,正對著他的眼。
“讓我好好看看你。”
雙手捧著她的臉,眼中墨色流轉,靜靜地望著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齊素原本是瞪著的,這會兒眼睛瞪得發酸,便索性緊緊閉上,睫毛刷地蓋下來,嘴角依舊不曾緩和下來。
隻感覺自己的臉被塞進了一個懷抱,心跳聲咚咚響,耳邊還是熟悉的聲音,“不要動,讓我抱一會兒。”
這個懷抱,等了太久了吧?
她看過無數次,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離得這麼近。
總是隔這個人太遠,現在他的心跳就在耳邊,卻感覺不那麼真實了。好像是在恍惚很久以前的一個夢。
我那時不要懷抱啊!
她閉著眼慢慢地想,我那時隻要你開口一個留字,就什麼都不用了。
現在他沒有開口,齊素卻有些釋然——他一向是這樣。
“流歌……”
她還是叫他的老名字。
“第一次去戲莊的時候,我在台下看見你,眼角畫的紅粉都飛上去,就在想,這麼美麗的人兒,我一定要贖了回去,不讓任何人再看第二眼。”
“我砸了二十八場銀子,你才終於肯見我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