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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重案二組,秦漢川向組員們傳達了局領導的指示精神。文麗和李鳴他們一聽這案子驚動了市領導,而且已經成了上麵重點督辦的案子,頓時感到肩上的壓力又重了許多。可是一想到這案子,已經死了三個人,目前案情卻並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不由又覺得有些氣餒。現在最讓人擔心的是,案子破不了,誰也不敢擔保以後還會不會有人死在那神秘的毒指甲之下。如果凶手有恃無恐,接連作案,肯定會在全市引起更大的恐慌。
秦漢川仿佛看穿了大家的心思,他知道作為重案二組的組長,現在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他掃了大家一眼,說:“這三個案子的偵查工作,目前都進入了死胡同,這一點,我承認。但我想說的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天衣無縫的案子。”
文麗說:“話雖如此,可是目前已經接連死了三個人,三個案子好像約好了一樣,咱們查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失去了偵查方向,陷入絕境,這無論如何都不是偶然啊。”
秦漢川說:“案子查不下去,並不是沒有線索,這麼大的案子,三個活生生的人被人用毒指甲抓死,再厲害的凶手,都會留下蛛絲馬跡。現在警方查不到,隻能說明咱們做的工作還不夠細致,還不夠深入。”
李鳴問:“那接下來咱們的偵查工作,該怎樣展開?”
秦漢川抱著兩個胳膊肘,在辦公室來回踱幾步,凝神想了一下說:“我想咱們在調查的過程中,一定遺漏了什麼,所以導致咱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既然這個案子沒辦法往前查了,那咱們就往後退吧。”
“往後退?”大家都愣住了。
“是的,退回去,退到最初的起點。從現在開始,咱們把這三宗命案的所有卷宗都拿出來,從第一個死者何慶國家裏著火開始查起,把所有線索和細節,都重新梳理一遍。以往的辦案經驗告訴我,最重要的線索,往往就隱藏在那些警方視而不見的細節裏。”
大家聽後,都暗自點頭。既然已經失去前進的方向,退回去重新梳理已經掌握的情況,重新審視案情,重新尋找突破口,肯定比硬著頭皮繼續做無用功要好得多。
秦漢川剛給組員們布置完任務,手機就響了,掏出手機一看,打來電話的,居然是前妻姬萍萍。他怔了一下,按下了掛斷鍵。但手機鈴聲很快又再次響起。他猶豫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是我。”電話裏,姬萍萍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有事嗎?”秦漢川一直走到外麵走廊,才開始說話。
“漢川,我想見見你。”
秦漢川回頭看了辦公室裏忙碌的同事一眼,搖頭說:“我在上班,沒有時間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秦漢川一怔,問:“什麼事?”
“電話裏不方便說。”姬萍萍仿佛是在壓著嗓子說話,“我在衣鋪街鐵橋邊的老樹咖啡屋等你,你一定要來。”
“我現在沒時……”秦漢川還沒有來得及拒絕,電話裏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姬萍萍已經掛斷電話。秦漢川握著手機站在走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自從女兒出事之後,這是姬萍萍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怎麼了,師父?”文麗從後麵走過來。她看見秦漢川的臉色有些凝重。
“剛才,姬萍萍給我打電話,約我到衣鋪街老樹咖啡屋見麵,說是有重要事情找我。”秦漢川看了文麗一眼,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商業步行街,她當著姬萍萍的麵親吻自己的場景。
“她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她說電話裏不方便說。我估計她是在家裏給我打電話,可能她丈夫也在家裏。”
文麗說:“那你趕緊去吧。”
秦漢川麵露為難之色:“我這裏還有一堆事呢。”
文麗笑了:“沒事,這裏不是還有我們嗎?”
秦漢川想了一下說:“那好吧,我過去看看,馬上回來。”
衣鋪街是繡林城一條老街,街道的一邊靠近長江大堤,在衣鋪街與江堤之間,有一座鋼鐵橋相連,當地人把這座橋叫做“鐵橋”。老樹咖啡屋就在鐵橋旁邊,這是去年才開始營業的一家連鎖咖啡店。
秦漢川把車停在鐵橋下麵,拉上夾克外套拉鏈,走進咖啡屋。現在正是上班時間,咖啡屋裏的客人並不多,他一眼就看見了姬萍萍。姬萍萍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身上穿著一件玫紅色毛呢短外套,臉上化著淡妝,卻掩飾不住滿臉的憂鬱與憔悴。
秦漢川在她麵前坐下,問:“萍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姬萍萍問:“你知道秦穎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秦漢川說:“我知道,我聽穎穎說過。可是她出事之後,我們並沒有找到她的日記本。”
“前幾天,我到她房裏收拾她的電腦,才發現她的日記不是寫在日記本上的,她寫的是電子日記,是在電腦文檔裏寫的。她的電子日記設了密碼,我試了很多次都打不開,最後用你的生日組成六位數密碼試了一下,居然打開了。”
秦漢川皺起眉頭說:“孩子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我們做大人的還是應該尊重她的隱私,不能隨便去看孩子的日記。”
“這個我知道。”姬萍萍說,“但這個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看了秦穎精神崩潰前最後一天的日記,發現了一些事情。我把她的日記用U盤拷貝了一份,這家咖啡屋有電腦供客人使用,你自己去看看吧。”
她說話時,聲音竟然有些顫抖,顯然是在極力壓抑心中的某種情緒。這讓秦漢川有些疑惑,難道女兒的日記裏還隱藏著什麼驚天秘密?
姬萍萍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U盤遞給他。秦漢川接過U盤起身問服務員,哪裏有電腦?服務員朝服務台那邊指了一下說:“就在那邊。”
秦漢川走過去一看,服務台旁邊的一張長桌上,果然擺放著五六台電腦,有兩個年輕顧客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在上網,另外的電腦都空著。
他坐過去,打開一台電腦,插上U盤。U盤裏果然有一個電子日記的文檔,點開時提示要輸入密碼,秦漢川輸入自己的生日後,文檔果然打開了。他看了一下前麵的日記,都是記錄著女兒花季年齡裏的一些快樂與憂傷,尤其是與他在一起時的快樂場景,女兒記錄得特別詳細。
“看最後一篇吧。”姬萍萍在後麵說。
秦漢川移動鼠標,把日記翻到最後一頁。這是去年5月16日的日記,正是秦穎精神失常前一天寫的。
5月16日星期四雨
已是深夜,下好大的雨,老媽在學校值班沒有回家。我躺在床上,剛迷迷糊糊睡著,忽然感覺到有人把手伸進了我的睡衣,睜開眼睛,床前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不是老媽,是一個男人。我聽到粗重的呼吸聲,還聞到了濃重的酒氣。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惡魔般的男人就撲到床上,扯開了我的睡衣。我張嘴欲叫,嘴巴卻被一隻大手捂住,我拚命掙紮,惡魔卻像山一樣壓下來。沒有燈光,我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惡魔的臉,竟然是他……極度的驚嚇和鑽心的疼痛,讓我暈厥過去。等我清醒過來,惡魔已經消失,身上隻剩下鮮紅的血跡,還有刺骨的痛。我多麼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惡夢啊,可是不是。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啊?老天爺啊,就讓我這個被玷汙了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姬萍萍說:“那天晚上,我在學校女生宿舍樓值班,晚上下大雨,就沒有回家,在宿舍住了一晚。那天夜裏,家裏隻有秦穎和……”
秦漢川明白過來:“隻有穎穎和歐陽昭是不是?”
姬萍萍默默地點頭:“那天晚上,他是去陪幾個同學喝酒後回來的。你也知道,自從生了秦穎,我就落下病根,沒辦法過夫妻生活,以前他就經常出去鬼混,我都忍了,誰叫我自己身體這麼差,不中用呢。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把魔爪伸向了秦穎……”
“這個畜生,那也是他女兒呀!”秦漢川的心髒猛然抽搐起來,雙手攥緊拳頭,猛烈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他恨自己為什麼在女兒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陪伴她,保護她。
姬萍萍渾身輕顫,流著淚說:“我也是看了這篇日記,才知道秦穎根本不是因為高考壓力太大而精神崩潰的,她完全是因為、因為被那個畜生……才會精神失常,才會離家出走,才會變成瘋子在外麵被人欺侮,染上重病,才會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