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天下班,文麗推開家門,看見文立英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由嘟起了嘴說:“老媽,你怎麼還沒開始做飯啊?我這肚子,都快餓扁了。”
文立英衝她一笑:“咱們家來了一位掌勺大廚,所以今天的晚餐,就不用我費心了。我也樂得清閑一回啊。”
“大廚?”文麗抽抽鼻子,還真嗅到了從廚房傳出的陣陣香味,“到底什麼情況啊?”她走進廚房,隻見金一田圍著花圍裙,正在廚房裏忙得不亦樂乎。
文麗有點意外:“你怎麼來了?”
金一田一邊炒著鍋裏的魚香肉絲,一邊回頭朝她眨著眼睛:“我掐指一算,知道你下班肚子餓了,所以趕緊過來給你做飯啊。”
“少吹牛,這都能被你算到,那你就真成活神仙了。”文麗在他肩上擂一拳,“你不是一向都挺忙的嗎?今天怎麼這麼有空?那個少女失蹤案查得怎麼樣了?”
金一田說:“有點眉目了。你還記得皇朝夜總會的那個媽咪嗎?後來我在她的住處找到她,略施小計,就從她那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她說那個汪小璐確實被周四春賣到了皇朝夜總會,因為她是處女,所以老板一直留著她想抬高‘破處費’,後來被一個有錢的客人看中,出了一大筆錢後,帶著汪小璐出去玩‘野戰’。不想那姑娘機靈,半路上跳車逃走了。客人沒撈著好處,回頭還來找夜總會的麻煩,因為對方勢力太大,夜總會不但退還所有‘破處費’,最後還給客人賠了一筆錢,才算解決這件事情。”
“這麼說,那個女孩已經逃離虎口了?”
“如果這個媽咪說的是真話,那至少說明那孩子現在是安全的,隻是可能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她。”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那個媽咪說的是真話呢?”
“這個我還真沒有辦法確定,所以還要接著往下調查。”
正說著話,鍋裏的魚香肉絲已經炒熟,金一田趕緊把炒鍋端起來,把菜盛進碗裏。
不大一會,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就端了上來,有香菇燒排骨、魚香肉絲、木耳炒豬肝等,飯廳裏頓時彌漫著濃濃的香味。文麗夾起一塊魚香肉絲放進嘴裏,邊嚐邊點頭:“嗯,甜酸辣兼備,蔥薑蒜味濃鬱,味道確實不錯,可以趕上三星級酒店廚師的水平了。”
文立英笑眯眯地看著金一田說:“想不到你不但文章寫得好,菜也燒得這麼好,以後我們家小麗嫁給你可有福享了。”
“媽,別瞎說!”文麗的臉紅了。
金一田說:“以前我為了寫一篇跟廚師有關的小說,曾到廚師學校體驗三個月的生活,結果小說寫完,我的三級廚師證也拿到手了。”
文立英說:“看來這寫文章也不容易啊,居然還要到廚師學校去體驗生活。”
“是啊,想寫好一篇文章,確實很不容易。”金一田說,“我最近應省裏一家雜誌邀請,準備寫一篇大稿,但這篇稿子中涉及到一些政策問題,必須要當麵采訪一下咱們繡林市的某位高官才行。可是像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平時隻有在電視裏才能見到人家,現實生活中想接近他,難於上青天啊。”
“哦,你想采訪誰?”文立英說,“也許我可以幫你,在政府機關,我認識的人還是比較多的。”
“那就多謝文主任了。我想采訪一下咱們市的申副市長。”
“你還真問對人了。申副市長跟我是大學同學,和我比較熟,明天我跟他約個時間,讓你們見一麵。”
“真的啊?”金一田又驚又喜,“那就太多謝文主任了。”
文立英笑道:“你就別左一個文主任,右一個文主任了,聽了多分生啊。”
金一田心領神會,馬上改口說:“好的,文阿姨。”
吃完晚飯,金一田又陪文立英坐在客廳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送他下樓的時候,文麗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什麼搞什麼鬼?”金一田一臉莫名其妙。
文麗說:“你騙得了我媽,可騙不了我。今天在飯桌上,你明明就是設好了一個圈套,讓我媽往裏麵鑽。快說,你要見申副市長有什麼事?”
“不是已經跟你說了,想采訪他,寫一個稿子啊。”
“鬼才信你。”文麗扯著他的衣服,“我要聽真話!”
金一田說:“我找申副市長,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對我還保密啊?”
“這屬於我的工作機密。我向你打聽消息的時候,凡是警方涉密的消息,你不是也不肯告訴我嗎?”
“那好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聽說這個申副市長不好打交道。”
“我知道了。”金一田嘻嘻一笑,坐進車裏之後,又打開車窗,“多謝師姐關心!”
文麗一直目送他那輛銀灰色東風標致消失在大街上,才轉身上樓。
4
早上的陽光,透過米白色窗簾,隱隱綽綽照進臥室。
歐陽昭醒來的時候,感覺頭有點痛。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因為迷路而誤入一個無人山穀,回頭看時竟已找不到來時的路,正自驚惶,忽然聽到一陣尖利的怪嘯,一團團黑影從四麵八方朝他撲過來,瞬間就將他淹沒。直到黑影將他徹底撕裂和吞噬的那一刹,他才看清楚,那一團團黑影,竟然是無數隻黑色的貓。他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渾身已被冷汗濕透。他5歲那年,曾被鄰居家的貓抓傷過睾丸,這給他留下了兩個後遺症,一個是不能生育孩子,二個是從此患上了“恐貓症”。
因為晚上沒有睡好,早上起床,頭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看看手表,已經是早上8點多了,妻子姬萍萍早已在小區門口坐學校的通勤車上班去了。飯廳的桌子上,放著姬萍萍為他準備的早餐。他吃了兩口,感覺頭越來越痛,就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小藥瓶,倒了兩片阿司匹林,和著半杯冷水一起吞下,然後出門,準備上班。
他按了一下車庫自動門的遙控器,一樓那間緊鎖的車庫大門就緩緩打開,他那輛白色寶馬就停在那裏。
他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正要發動小車,忽聽“喵”的一聲,一隻黑貓從後排座位上跳了過來,站在駕駛台上,瞪著一雙碧綠的眼睛望著他。
歐陽昭“啊”地驚叫一聲,頓時手腳冰涼,靠在座位上好久不敢動彈。
那貓看見他不動,竟然又“喵”地叫一聲,慢慢向他走過來。
歐陽昭喘了幾口粗氣,忽然咬咬牙,一把掐住那貓的脖子,將它往車外扔去。黑貓發出一聲尖叫,兩隻尖利的前爪搭在他手上。歐陽昭隻覺手背傳來一陣刺痛,急忙甩手將黑貓扔出。黑貓在地上打個滾,鑽進花壇,很快就不見了。
歐陽昭看看自己的手背,已被貓爪抓出好幾道爪痕,正往外滲著血水。他用紙巾擦了一下,咬牙罵道:“該死的賊貓,下次讓我看見你,非把你碾死不可!”
他定定神,把車緩緩開出車庫,駛上了小區車道。
小區保安看見他的白色寶馬駛過來,急忙摁下按鈕,打開小區電動伸縮門,並且站在門邊,立正敬禮。
歐陽昭感覺剛才被貓抓過的手背火辣辣地痛,就打開車窗問保安:“小陳,我的手受了點小傷,有創可貼嗎?”
保安小陳愣了一下,忙說:“有的。”轉身跑進值班室,抓了一把創可貼出來。
歐陽昭拿了三個創可貼,貼在手背上,創可貼裏有薄荷,貼上去後感覺手背一片清涼,舒服了許多。
他的豐田4S店開在新城區解放路,距離繞城而過的高速公路入口不遠,從他家到店裏,大約有二十多分鍾車程。
從金盆山小區駛出來,十多分鍾後,寶馬車就拐上了解放路,路邊出現了一家早點攤檔,就在街邊用塑料彩條布搭了一個棚子,下麵放著爐火灶台,擺著幾張小桌,雖然十分簡陋,但這裏做的熱幹麵卻是繡林一絕,歐陽昭常常在上班途中順道在這裏吃早餐。
他想起自己在家裏沒怎麼吃早餐,就把車停在路邊,叫了一碗熱幹麵。因為辣椒油放多了些,一碗麵竟吃得他滿頭大汗。
付錢的時候,他順手在年輕的老板娘屁股上抓了一把,老板娘也不惱,一笑而道:“下次再來啊!”
解放路上的車流很多,歐陽昭不得不放慢車速,緩緩行駛了幾分鍾,他忽然打個寒顫,覺得身上有點冷。他看了一下,感覺有點奇怪,車上沒有開冷氣啊!再往前走不遠,他竟覺得身上越來越冷,手腳冰涼,嘴裏噝噝吸著涼氣。
他往前看看,前麵不遠,再駛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他的店裏了。他想隻怕是昨晚傷寒感冒了,趕緊去辦公室加一件衣服。
白色寶馬車行駛到十字路口,對麵的紅燈亮了。他想踩一腳刹車,把車停在停車線內,可是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僵硬得完全不聽使喚,緊接著全身一陣抽搐,眼前一黑,人就撲倒在方向盤上,一隻腳正好踏在油門上。
白色的寶馬猛然躥出去,正在橫過馬路的一輛大貨車刹車不及,“砰”的一聲,撞在寶馬車的車門位置。
歐陽昭和他的小車立即在街道上翻滾起來……
數分鍾後,交警趕到了事故現場。
“真的不關我的事。”大貨車司機臉都嚇白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前麵是綠燈,我屬於正常行駛,他在等紅燈的時候,突然躥出來,我想刹車,但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就……”
120急救車很快就到了,醫生上前看了看卡在小車裏的歐陽昭,衝著交警搖頭說:“已經沒救了。”
交警有些吃驚,朝車裏望一眼,白色的寶馬車雖然已經被撞得變形,但車裏的安全氣囊已經打開,按理說司機不大可能即時斃命啊。“而且,”交警一邊看著車裏的情形,一邊說,“他身上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很明顯的致命傷。”
交警的話,引起了急救醫生的警覺,他把半個身子鑽進車裏,重新仔細檢查一遍,臉色就凝重起來:“他身上確實沒有明顯的致命傷,我懷疑他很有可能在撞車之前,就已經出了狀況。我建議你們最好找法醫中心的人過來瞧瞧。”
交警把情況向隊裏作了彙報,交警大隊立即聯係法醫中心,不大一會兒,法醫中心兩名年輕的法醫就趕到了現場。
兩名法醫在死者身上詳細查看一遍,最後,死者右手手背上貼著的三張創可貼,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把創可貼揭下之後,死者手背上霍然出現了幾道爪痕,爪痕細而深,應該是被貓狗之類的動物抓傷所致,爪痕處皮肉翻卷,皮膚發黑,手背也腫了起來。
一個法醫把死者的手背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皺眉說:“這爪痕好像有毒!”
另一個法醫就變了臉色,說:“莫非與市裏鬧得正凶的那樁毒指甲連環殺人案有關?”趕緊掏出手機給法醫中心打電話:“喂,主任,解放路與東方大道交叉路口發生一起車禍,駕駛員當場死亡。我們發現他手背上有毒爪痕,我們拿不太準,想請您過來看一下。”
法醫中心主任曹超在電話裏說:“你們原地待命,我馬上就來!”
大約二十分鍾後,秦漢川的手機響了,一接聽,是法醫老曹打來的。
老曹在電話裏說:“老秦,你又有得忙了。”就把解放路上的車禍跟他說了,然後說,“死者右手手背明顯有被貓抓過的痕跡,現在基本可以確定的是,爪痕上有毒,而且很有可能是眼鏡蛇毒。死者並非死於車禍,而是蛇毒攻心,導致心動力衰竭而死。”
秦漢川說:“你讓交警保護好現場,我們馬上就到。”
重案二組的人很快就趕到了解放路事發路段,秦漢川從警車上跳下來,看見十字路口的中間已被交通雪糕筒圍起來,一輛被撞扁的白色小車橫在路中間,一輛大貨車車頭受損,停在不遠處。白色小車旁邊,一個交警正在跟一個女人說話,那女人雙肩聳動,似乎正在抽泣。
他走過去才發現那女人竟然是姬萍萍。他不由吃了一驚:“萍萍,你怎麼在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姬萍萍哽咽道:“我正在學校上課,交警大隊的人給我打電話,說我老公出了車禍,所以就趕過來了……”
秦漢川臉色一變,急忙走到出事小車前,探頭一看,駕駛位上,一具屍體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屍體臉上的肌肉擰在一起,似乎直到死前一刻,還在痛苦抽搐。五官看起來已經變形,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死者確實是歐陽昭。
他戴上手套,想把屍體扳過來看看,老曹從後麵走過來說:“不用看了,進口寶馬車的安全性能還是蠻高的,車雖然被撞扁了,但司機因為係了安全帶,且受到安全氣囊保護,身上並沒有致命傷。置他於死地的,是他右手手背上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