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應了一聲,孟晚遙便問:“鄒媽媽,你和青苗剛才在院子裏說些什麼,我依稀聽了幾句,並不真切。”
鄒媽媽忙回道:“一件小事,不敢勞姑娘操心,我們料理了便是。”
孟晚遙搖了搖頭,輕歎一聲,“你錯了,謝府不比咱家。我不妨坦白跟你們說,這府裏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瞧著很小的一件事,卻都是有人用了心思安排的。你們要和我一樣事事思慮,三思而後行。”
鄒媽媽琢磨了一下,“那我就跟姑娘說道說道。這謝家人辦事也忒敷衍了,修葺園子的磚頭石料,竟然沒打掃幹淨,落了一堆在院子東南角。我看人來人往的,看著不太好,就找了這府上管事的黃媽媽。”
黃媽媽是孟晚遙前婆婆段氏的陪嫁婆子,段氏是這府裏最愛裝賢惠的,端著她侯爵夫人的架子,對外人仁慈的很。實際上是個尖酸刻薄,愛搬弄是非的性子。
如今是她執掌中饋,妯娌過門,她作為大嫂怎麼會自甘寂寞?那麼大一堆石料落在院子裏,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孟晚遙心下了然,“黃媽媽怎麼說?”
“她說府上的人都在忙,抽不開身,讓咱們自己料理了。”
孟晚遙抬了抬眼,“然後你便回來了?”
鄒媽媽憨憨一笑,“照我的脾氣,是要鬧的。可我想著,姑娘剛嫁過來,我鬧起來得罪了人,給您添麻煩。”
青苗也道:“我和鄒媽媽都是粗人,怕與她們爭辯起來失了規矩,所以想著我們自己搬了去,還沒動手,小姐您便把我們叫進來了。”
孟晚遙道:“這堆石料別搬,我自有用處,就那麼放著。
你們是什麼樣的脾氣,母親是知道的。特意選了你們來,原就不是為了體麵規矩。
正因為我身為媳婦,不得以得守著規矩,你們才要彪悍些。你們看那廟裏的,菩薩都是慈眉善目,而那護法金剛都是麵目凶悍的。
我體麵,你們也體麵,一屋子悶葫蘆,別人就要借著體麵二字踩到我頭頂上去了。我給你們一句準話,隻管鬧,有我呢。”
主仆間閑話了一會兒,正說著忽聽院子裏有小廝喊了一聲,“三爺,您慢著點。”
孟晚遙使了個眼色,流鳶忙幫她把喜帕蓋在頭上。
胡媽媽帶著人收在門口,恭恭敬敬的喚了聲:“姑爺。”
謝明铖今日高興,多喝了幾杯,腳步有些不穩。小廝舉著燈,在身後跟著。
他站在門口,目光略過一眾等人,獨獨瞧見了床上端坐的單薄身影。
謝明铖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流鳶等人瞥了孟晚遙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一行人手腳輕快的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偌大的屋子隻剩下一對新人。
孟晚遙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絞緊了手指。這輩子,成婚是第二次,洞房卻是第一次。
六年前,十五歲的程菀寧也是這般坐在新房裏,忐忑的等著夫君來挑起她頭上喜帕。
然而等到月上中天,坐到腰酸背痛,等來的卻是謝謹仁已經在安素兮房裏安歇的消息。
他真狠啊,把妾室進門和大婚之日安排在同一天,然後心安理得的進了妾室房間,把三書六禮娶過來的妻子晾在新房,由著她被謝府上下笑話。
謝晚遙一想到自己初入謝家受到的辛酸屈辱,不覺咬了咬唇,淚盈於睫。
謝明铖掀開喜帕看到的便是這般佳人幽怨,梨花帶雨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