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明一眼就注意到人群中的薑妍，她被簇擁在中心，神色疲憊卻難掩興奮，薑妍跟他說過她很喜歡自己的工作。
“因為美~~”她把“美”字的尾調拖得很長，過山車似的旋轉著，稚嫩得像個剛剛學說話的小朋友。
此刻的她臉上的妝容還沒卸，臉頰上有幾道顏色亮麗的油彩，其中那道明亮色從左側顴骨起，直接橫跨過鼻梁，就像是太陽從海麵躍起瞬間被捕捉到的第一縷光芒，孫銘明突然又膽怯起來，隻覺得自己是耀眼光芒下的那片陰影，難看潮濕、十足礙眼。
“……薑妍！”孫銘明卻還是鼓足了語氣向薑妍揮手呼喚，薑妍自然沒注意到他，還是她旁邊的同事聽到才提醒她的。
薑妍的視線落在孫銘明身上的那一刻，臉上的鬆弛跟愉悅立刻不見了。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同事們也注意到她的異常，紛紛看向不遠處的孫銘明，其中有幾個跟薑妍親近些的，是知道他的，表情頓時充滿了八卦的玩味，孫銘明根本沒注意，他的全部身心都隻落在薑妍身上，時間突然被拉長到一般，孫銘明艱難地挨過每一毫秒，就在他擔憂薑妍會選擇無視他徑直離開的時候，薑妍卻邁步朝他走了過來。
“找我什麼事兒？”薑妍在他麵前站定問道。
孫銘明剛要開口，又想起了什麼，動作慌張地拽開羽絨服拉鏈，把半路買來一直揣在懷裏保溫的熱豆漿跟菠菜溫沙拉遞給薑妍，薑妍沒接，隻是疑惑地看著他。
孫銘明舉起的手局促地落了下來，他不敢去看薑妍，卻又不得不看她，手指用力摳著輪椅扶手上的膠皮。
“我……我知道我沒有立場來說這種話，我們已經……已經分手了……你相信我薑妍，我真的隻是想幫你的忙，我已經找了兩個私家偵探，他們說最多 48小時就可以查到……查到那個人的債務情況，我真的不是故意幹涉你的感情生活，我隻是……我隻是……我……我知道現在再說什麼喜歡你的話，真的很無恥，可是我忍不住，我總是在想你，我特別後悔……”
孫銘明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正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直到發現眼前的薑妍都看不清了才察覺到，他愧疚又尷尬地低下頭，薑妍注意到他的鼻尖墜著一滴巨大晶瑩的淚珠，孫銘明反手用力擦了把臉上的淚水，重新抬起頭的那一刻，薑妍覺得他活像一隻被大雨裏被淋濕的金毛巡回犬。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有壓力，你千萬別誤會，我……我知道我不配，”孫銘明用力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的，咱們的語言康複課程還能繼續吧？我保證陪你……你練習的時候不會再提這個……這個話題了，以後都不再提了，真的！”
孫銘明自己都要快搞不明白自己要表達的意思了，他說得語無倫次，完全不確定薑妍看懂了多少。
“說完了？”薑妍問道。
“我……”孫銘明舔了舔嘴唇，呆愣愣地點了點頭，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窸窣的嬉笑聲，他才注意到薑妍的那些同事還在不遠處看著。
“謝謝你幫我，至於剛剛你說的‘不配’，說出這種話的你真的‘不配’。”薑妍一“說”完孫銘明的臉就火辣辣地著了起來。
“至於你剛才說的你後悔了，”薑妍注意到孫銘明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偷偷地笑了笑。
“我可以再給你個機會，你可以重新追我。”薑妍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愣住了的孫銘明，然後拿過他放在膝蓋上的豆漿擰開喝了一口，半勺白砂糖的甜度，對她來說剛剛好的甜度。
“畢竟，我現在是單身，”薑妍的手指靈巧地舞動，“不排斥任何一個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