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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遲兆天一案有了消息。
上麵在調查趙智高過程中,意外發現,趙智高在快要離開江北時,通過幾家企業和黑機構,非法轉走幾筆巨額資金,這筆資金跟幾年前發生有江北的非法集資案有關。這起集資案的核心人物,就是趙智高女兒趙鞍華。趙鞍華利用父親在江北的權勢,以多種手段多種方式,詐騙企業及社會資金高達十多個億。
趙鞍華還涉嫌利用高校科研項目,套取國家專項資金,又以跟企業合作名目,從十餘家企業卷走數千萬。這些錢一部分讓趙鞍華揮霍,大多的,則通過地下銀行和錢莊轉移了出去。
隨著案件的調查,相關信息慢慢傳了出來。上麵對趙智高的調查早已開始,甚至要比許案還前。調查趙氏父女的過程中,相關方麵順藤摸瓜,又查出許肖彬及其妻子溫秀娟的諸多犯罪事實。令人想不到的是,溫秀娟涉案數目遠遠高於丈夫許肖彬。
遲兆天在這些案件中充當了幫凶的作用。海寧不隻是給趙鞍華提供項目實施基地,關鍵是從事虛假貿易。已經查實兩筆大的資金,都是趙鞍華借助海寧跟外商之間的虛假貿易,從海寧這個渠道轉走的。
這中間有關方麵找了兩個人,一是早先在海寧擔任副總經理,後來又被新加坡一家船廠聘走的朱向國。另一位,是遲兆天早年暗戀並追逐過,一個被人稱作“黑貓”的神秘人物葉紫文。遲兆天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葉紫文跟溫秀娟居然是親姊妹,葉紫文隨母姓。這女人神通廣大,手段高明,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葉紫文一開始是利用許肖彬和溫秀娟的關係,做貿易起家。一等踏入商業圈,便勢不可擋,迅速成為江北對外經濟的一麵旗幟。葉紫文旗下有五大公司,其中紫荊花外貿最為有名,早已是江北對外貿易界的佼佼者。但這些都不是葉紫文真正上心的,葉紫文苦心經營的其實是一家叫“躍能”的離岸公司,這家公司的注冊地在巴哈馬群島,葉紫文不用親自去那裏打理,她重要的業務都是通過美國還有新西蘭等進行的。這家公司的核心業務隻有一項,幫助那些需要轉移資金的人轉走資金。
葉紫文憑借“躍能”很快做大,她在國內公開的身份是江北紫荊花外貿實業董事長,還擔任江北青年企業家協會副理事長,圈子裏的人卻都知道她最大的價值在哪裏。到後來,她的關係遠比溫秀娟要多,溫秀娟多的時候都要求她。
葉紫文情人遍地,僅她自己供出的,就多達十二位,有跟遲兆天一樣的企業界大腕,有銀行高官,也有顯赫位置上的政府官員。跟葉紫文關係最神秘的,還要屬趙智高。
趙智高還在江北的時候,葉紫文就已通過溫秀娟還有許肖彬,成功地攀上了趙智高,她在商界的奇跡,與趙智高的鼎力扶持分不開。那時候她年輕漂亮,會一口流利的外語,加上商業方麵的天賦,趙智高對她真是寵得不行。
趙智高出事,說到底還是由葉紫文引起的。葉紫文想牢牢抓住趙智高這根稻草,趙智高對她卻是越來越沒有耐心,一方麵這女人心太野,膽子也太大,啥事都敢幹,啥風險都敢冒。二來葉紫文手段太高,利用姿色還有生意上的往來,俘獲了不少男人,趙智高怕遲早被她出賣,對她卻又無能為力,隻好用男人慣用的手段來對付她。那就是冷落,用別的女人打擊她。
趙智高出事前喜歡上了一位女演員,算是才出道的,中戲畢業,25歲,好年輕。
之前演過一部沒人注意的電視劇,雖是不起眼的角色,但還是被趙智高發現了。
趙智高決意要捧紅這位演員,心思幾乎全花在了這女人身上。葉紫文當然不樂意,她怎麼能將自己的搖錢樹拱手讓給別人呢?葉紫文跟女演員爭風吃醋,一度鬧得很凶,一次葉紫文帶著不少人殺到了拍攝現場,拿硫酸要毀女演員臉。導演跪在地上求她,葉紫文才網開一麵,沒下狠手。但葉紫文年齡不占優勢,趙智高更有拋棄她的念頭。葉紫文鬧得越歡,趙智高對她越冷,結果葉紫文一激動,就舉報了趙智高。
情婦反腐,老套路。但老套路往往能演出新戲。據傳有關方麵早就盯上了離岸公司這一塊,這次是借助葉紫文還有“躍能”,狠狠打擊這類犯罪活動。
趙智高算是撞在了槍口上。遲兆天卷入此岸,跟數年前同葉紫文的兩筆“生意”
有關,據傳葉紫文進去,首先交代出的就是趙家父女。情可以生恨,恨能演變成出賣。
史睿楓是鞭長莫及了,這些消息重挫了他,就算有心為遲兆天奔走,這樣一種情況下,怎麼奔?遲兆天目前被帶往何處,還會牽扯到什麼案件,都無從得知。
他現在需要範正乾,需要跟他認真商談一次。可是範正乾越來越神秘,自瑞克他們離開江北,範正乾就玩起了失蹤,打電話不接,問芮曉旭,先是說範總回了老家,柳芝身體不舒服,需要去醫院。後來再問,芮曉旭這邊也沒了消息。
史睿楓心急,原將芮曉旭派往鏡湖,讓她盯著範正乾。芮曉旭去了鏡湖,找不到範正乾。船上沒人,基地也不見他的影。這天史睿楓再次跟範正乾打電話,電話通著,範正乾就是不接。史睿楓忽然就火了,眼下什麼時候,居然還能玩失蹤?
這是很少有的,加盟海寧到現在,史睿楓很少發火,他所受的教育還有母親訓導下形成的性格,讓他麵對任何事,都能將火氣消滅在胸中。他覺得發火是男人最可怕的作風,尤其對管理者來說,發火堪稱無能的表現。
可這天,他發火了。劈裏啪啦,電話裏將芮曉旭訓了一通,好像範正乾不接電話,是芮曉旭搗的鬼。史睿楓決計去鏡湖,他要看看,範正乾究竟在玩什麼名堂?他越來越懷疑,範正乾心裏有別的想法,嘴上支持他,行動上未必,或者在用一種消極的方式跟他對抗,到了鏡湖,範正乾果真不在基地,芮曉旭竟然也不在。電話打了半天,芮曉旭說她在奉水城,跟同學有點事。史睿楓心裏就不隻是不快,而是像鬼迷了般,越發堅信範正乾跟芮曉旭在跟他合演一場戲。
等芮曉旭的工夫,史睿楓帶著朱浩幾個上了船,這艘曾經令海寧人引以為豪的大船,此時以另一種沉默迎接了他。腳步踏上船台,史睿楓心情猛然低落下來。前些日子那種激動的心情早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煩躁、不安,甚至暗暗的緊張。他不知道緊張什麼,但這種情緒很強烈,排除不掉。
說實在的,開始運籌那幾件事時,史睿楓心裏沒多的想法,一門心思隻想著讓海寧擺脫困境。現在困境擺脫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很多想法卻又冒出來,擾得他不能寧靜。尤其是得到不少遲兆天涉案的消息後,他的心更加亂。
那天晚上他跟母親通了電話,簡單將遲兆天涉案的情況跟母親講了講,母親沉吟很久,道:“睿啊,這個時候媽突然也難了。他犯下這大的事,估計是出不來了,媽要是鼓動你現在就把海寧掌握在手中,是不是太不人性了?”
“媽,咱不說這事,咱說點別的。”史睿楓那天想岔開話題。
“睿啊,你就別瞞媽了,媽知道你也很難。不難,不會跟媽打這個電話。
以前你很少提他的,這次一下講這麼多,媽知道你是被他難住了,媽也難住了,這事……”母親像是突然間被啥噎住,過了好長一會,才道,“這事媽不好給你拿主意,媽忽然間也下不了決心。”
連母親都難,何況他。他急著見範正乾,其實跟公司的事務沒關,他就是想見,想聽聽範正乾怎麼說。他發火,煩躁,說穿了是缺少某種底氣,想從範正乾這裏獲得支持。可範正乾偏不給他!
鏡湖很平靜,船台上也很安靜。以前熱火朝天的場景早已不在,史睿楓看到的是一片敗落,外加蕭條。有員工認出了他,慌慌張張跑遠了。史睿楓一眼看出他們就不在工作狀態。果然,等他上了船,就發現員工們要麼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但說的絕不是工作。要麼東倒西歪,躺船上曬太陽,睡覺。
還有兩幫人更過分,居然把牌桌擺在了船上!
這是史睿楓怎麼也沒想到的,史睿楓縱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衝船上的員工發起了火。“負責人呢,現場有沒有負責人?”他一把掀翻牌桌,一雙眼睛立刻充了血。沒人回答他。在場的員工都是海寧船業的骨幹,範總手下的精兵,但此時,他們哪還有一點“精”氣!
“問你們呐,都啞巴了?”見沒人說話,史睿楓又吼了一嗓子。他的出現嚇著了各位,懶散成一堆的員工這才醒過神,有人跑向工作麵,有人猴急地往船下去,剩下幾位,可能是工段負責人,想跑,又不敢,傻站在那裏等他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