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力柱的部隊大多駐紮在城外,但連長以上的長官都住在城內,城內留了兩個連的守軍,主要是維持治安和各級長官們的安全。
對於這些雜牌部隊,軍政部隻給番號,卻不按時給糧給餉,連武器的配給,都打了不少折扣,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軍餉器械嚴重不足,在當時的每支隊伍裏麵,都是很正常的。既然上麵不給,那就得自己想辦法。每支雜牌部隊都有自己的生財之道:販賣煙土、盜墓挖墳、賣武器給土匪。
對於這樣的行徑,上麵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出大亂子就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關鍵的時候,還得將這些雜牌部隊拉上前線去抵擋一陣子。
213師各級長官們都認為,日本人被擋在潼關以外,根本進不來。這裏是大後方,安全得很。而今要做的,都想著用什麼辦法撈錢,怎麼享受。一旦被上麵調去抗日前線,快活日子就到頭了,誰還知道有沒有命回來?活著的時候如果沒有好好享受,到時見了閻王老子,還覺著死得太窩囊。在這種思想意識下,誰還有心管理手下的部隊?
駐紮在城外的士兵紀律渙散,每天三五成群的進城喝酒鬧事,天黑之時出城回營,有的根本就不回去。每個月發到手裏那幾塊可憐的大洋,不消幾天就沒有了。
苗君儒為了不讓劉水財的手下察覺他的行蹤,花兩塊大洋向一個士兵買了一身軍裝換上,混在士兵的人群裏進城。
滿大街都有穿著軍裝的士兵在晃悠,誰還注意到他呢?
進到城內,他按著程大峰留下的印記,一路找去。他必須先找到程大峰,以免這渾小子以為他被關進了縣政府的大牢,情急之下會鬧出什麼事來。
當他走進巷子時,看到一棟房子的門前站了兩個精裝的男子,身上斜背著盒子槍。由於他身上穿著軍裝,又將帽簷壓得很低,所以那兩個人並沒有在意。當他走過去之後,聽到從院子裏傳來程大峰的說話聲。
他放慢了腳步,漸漸走到那兩個人的麵前。這個時候,他已經聽出院子裏除了程大峰和藤老板外,至少還有五個人。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朱福和劉掌門也在。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藤老板居然是日本人,真名叫佐藤乙一。
站在門口右邊的那個男子朝苗君儒揮了一下手,說道:“當兵的,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快滾!否則……”
那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苗君儒已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上去,雙手左右出擊,左手食指點中右邊那人的耳門穴的同時,右掌劈在左邊那邊的頸部。這兩個人哼都沒哼一聲,就癱軟在地。
他接著佐藤乙一的話說了一句之後,從兩個人身上取下兩支盒子槍,倒提著,一步步走了進去。
程大峰看到苗君儒,驚道:“苗教授,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苗君儒轉頭望著朱福,說道:“我真沒想到你還活著!”
朱福苦笑道:“苗教授,上次一別,我們已經有10年沒見了吧?”
苗君儒說道:“應該是11年,人生苦短,一晃就過去了!”
佐藤乙一望著苗君儒,目光冷得像冰,他身旁的三浦武夫幾次想衝上前,但懾於佐藤乙一沒有下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朱福幹咳了幾聲,說道:“苗教授,我是迫不得已,才想起求你幫忙的!”
苗君儒笑道:“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看山倒朱福,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說明情況非常嚴重!”
他說話的時候,一副很輕鬆自若的樣子,但心底並不輕鬆。麵前的對手,除了佐藤乙一和那個他見過一麵的日本忍者高手外,還有好幾個忍者。雖然他的手裏提著兩支槍,但在忍者的麵前,有時候槍不一定管用,還得靠真功夫。
他轉向佐藤乙一,微笑道:“我不管你叫什麼名字,還是像以前那樣,稱你為藤老板吧!民國十七年,我經過重慶,就認識了你。民國二十六年盧溝橋事變,我沒有和別的教授去雲南,而是輾轉到了重慶,剛到重慶的時候,還得到過你的幫助,我們算是老熟人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可以信任的好朋友,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你他媽的居然是日本人!”
作為一個有涵養的教授,他平生第一次這麼罵人,可想而知,他的內心有多麼的憤怒。
佐藤乙一說道:“我17歲接受帝國使命來到中國,已經有三十年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忘了是日本人!憑心而論,我也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
苗君儒說道:“就衝你最後的那句話,帶著你的人滾吧!”
佐藤乙一說道:“苗教授,我這次來興平的目的,就是要完成我哥的遺願。”
苗君儒說道:“那塊石頭是屬於我們中國人的,有我在這裏,你拿不走,如果不信,你盡管試試!”
佐藤乙一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不再是朋友,而是對手!苗教授,你也別高估了你自己,我們走著瞧!”
他走到門口,轉身道:“朱掌門的女兒還在我的手裏,我已經約了馬鷂子,明天正午在郭家祖墳見麵。”
見佐藤乙一出了門,程大峰說道:“為什麼放他們走?”
苗君儒說道:“你以為憑我們幾個人就能抓得住他們?更何況還有其他同學在他的手裏。”
程大峰問道:“苗教授,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你和小玉帶著朱福先走,找個安全的地方暫避一下,我和劉掌門單獨聊一會!”
程大峰笑道:“她不是小玉,是劉掌門的女兒玉潔!”
朱福微笑著,將小玉和玉潔的關係向苗君儒說了。苗君儒嗬嗬一笑,說道:“在你的心裏,親生女兒恐怕還比不上這個幹女兒呢!”
朱福和劉掌門相互望了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
程大峰說道:“這興平城內,恐怕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苗君儒說道:“至少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那就是餘師長的師部。”
程大峰說道:“他不是劉水財的人嗎?”
苗君儒說道:“放心吧,就衝劉掌門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他也能夠保證你們的安全。你們隻管朝人多的地方走,日本人就不敢朝你們下手!”
朱福說道:“多謝苗教授的好意,依我的意思,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等著。是禍躲不過,我認命!苗教授,你不是想和劉大哥談一談嗎?這裏沒有外人,你有什麼話,請直接說就是!”
苗君儒問道:“我知道你和劉掌門交情匪淺,但你對他的情況,到底知道多少?”
朱福一愣,問道:“苗教授,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和他是生死之交,難道他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不成?”
苗君儒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隻不過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
劉掌門說道:“苗教授,你有什麼話盡管問,別吞吞吐吐的,好像我有什麼事情對不起兄弟似的。”
苗君儒說道:“劉掌門,在郭家祖墳正北麵的山背,有一座破廟,是不是你們玄字派的祖廟?”
劉掌門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那地方的?”
苗君儒說道:“你們玄字派的弟子羅強帶我去的!”
劉掌門說道:“當年我師兄見他可憐,便帶在身邊,隻傳授其一些雕蟲小技,並未正式收其為徒,因而,他還算不得是我玄字派的弟子。”
苗君儒問道:“祖廟是你們玄字派的秘密,隻有新掌門繼任時,才去祖廟祭拜,他是怎麼知道那地方的?”
劉掌門說道:“這得問他去。你說得不錯,祖廟確實是我玄字派的秘密,除掌門人之外,其餘人等皆不知所在何處。但祖廟終究在山上,古往今來,趕腳客商或山野樵夫,皆有可能到過那裏,隻是那些人不知是我玄字派的祖廟而已!”
劉掌門的年紀不到六旬,但他有時候說話卻文縐縐的,有些前清的文人騷客的風範。苗君儒接觸過不少這樣的人,並不覺得奇怪。他問道:“既然是玄字派的祖廟,為什麼不修葺,而要任其荒廢?”
劉掌門說道:“祖廟自建造以來,每隔幾十年修葺一次,但在道光年間出過一件大事,自那以後,掌門人都留下話,繼任掌門隻需前往祭拜即可,無需修葺祖廟,任由荒廢。”
苗君儒問道:“出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