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舉步維艱(3 / 3)

維修的費用倒是其次,隻是這時間等不得,幾個科室的病人等著照B超的,早就排成了長隊。

江國慶之所以選擇在專業人員沒有到來之前自己動手,全都是仰仗身邊的李秋生,這個醫療器械維修專業畢業的高材生。

醫院創辦以來,所有器械的維修都是交給李秋生。這個對工作充滿激情的年輕人,也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

李秋生蹲在地上,仔細看著一些B超機的維修資料,眼前這台型號的B超機,國內沒有幾家醫院引進,相關維修方麵的問題,也沒有出現過,更無從參考,他隻能靠香港那邊的維修技術人員在電話中的簡單描述,以及自身的經驗去摸索。

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人也顯得疲憊不堪。老板可以休息一下,可他不能,外麵還有病人等著呢。

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麼,原來堵在街口那邊的幾個人不見了,來醫院就診的病人也比平日多了一些。

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喝了一口水,略微思索了一下,拿起工具走到B超機前。

這時候,B超室的門開了,一個矮胖的身影閃了進來。李秋生扭頭看了一眼,認出來人是劉文輝。

劉文輝望了一眼沉睡的江國慶,走到李秋生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你不是學醫療器械維修的嗎?怎麼搞了兩天,連個B超機都搞不好?”

李秋生小心地將一個小部件用螺絲固定,隻顧做自己的事,並沒有理會劉文輝。他是去年來到醫院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早已經領教了劉文輝的厲害。

與大多數企業家一樣,江國慶創辦這家醫院後,在管理人員的問題上,用的都是自家的親戚或者最貼心的朋友。這種家族式的管理模式,在一定的程度上能夠讓他放心。

劉文輝在這麼一個二三十人的小醫院中,除了江國慶外,對誰都不放在眼裏。身為總務,什麼事都要插一手,有時候,他不顧醫生的勸阻,要醫生為病人多開藥,開好藥,一個小小的闌尾手術,折騰了病人好幾千塊錢,弄得病人對醫生一肚子意見。不僅如此,還處處刁難和排擠外來工作人員,對於那些不聽他話的人,動不動就加以處罰。已經有好幾個人受不了他的氣而離開了。

礙於劉文輝的身份,周文華與其他的人都采取了忍讓和息事寧人的態度,這無疑更加助長了他的囂張。

見李秋生不說話,劉文輝有些火了,低聲凶道:“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

李秋生聽劉文輝這麼說,火氣也上來了:“你有本事你來修呀!你以為修這台機器像你想的那麼容易嗎?”

盡管兩個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但江國慶還是醒了過來,他欠起身看了劉文輝一眼,皺著眉頭說:“你跑來這裏做什麼?”

劉文輝說:“姐夫,都兩天了,機器怎麼還沒修好?我……我是進來看看,還有……還有那個羅小姐,她想約你吃飯,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哦,”江國慶笑了一下,他隻不過隨便問了一下,劉文輝就這麼上心,聯想到這段時間來劉文輝那些不正常的表現,不得不令他有所考慮。

“等這台機器修好吧!”江國慶說。

“那我走了!”劉文輝小心地避過地上那些工具和機器零部件,出門去了。

江國慶望著劉文輝出去時的背影,目光漸漸深邃起來。周文華對他說的那些話裏,也隱藏著一絲不祥,難道周文華懷疑那個想整垮醫院的人,真的與劉文輝有關?或者幹脆說,那個人就是劉文輝。

問題是,劉文輝為什麼要那麼做呢?若真的醫院被人整跨了,劉文輝究竟有什麼好處?

他回過神來,問仍在修理機器的李秋生,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多小時,”李秋生說:“江總,你睡吧,剛才您睡覺的時候,我已經把問題的原理弄清楚了,再有幾個小時應該就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江國慶說:“你也兩夜沒好好睡一下,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要不先去睡一下,等下再修?反正時間已經耽擱了,不差那麼一下子。”

他看到桌上的盒飯,笑著說:“難怪我在夢裏四處找吃的,原來是沒有吃飯,來來來,先把飯吃了再說。工作要做,可也不能不吃飯!”

他拿出一個飯盒塞到李秋生的手裏,掀開自己的那盒飯,見裏麵有一個鹵雞腿,一條紅燒魚,一些酸菜,還有梅菜肉幹,就知道這飯一定是肖雨琳送來的。想不到這個做財務的女孩子倒是挺在心的,記得那一次他請醫院加班的人員吃宵夜的時候,對坐在他旁邊的她說過,他從小就喜歡吃梅菜肉幹。從那以後,每當他因工作太忙而沒有來得及吃飯的時候,她總會不動聲色地給他送來盒飯。當然,盒飯中總有他最喜歡的梅菜肉幹。

他也感覺到,她有時候看他的時候,眼神是那麼的癡迷,那麼的溫柔。

他沒有忘記,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而她,隻是一個從從學校畢業沒有多久的女孩。

有時候,一絲微妙的情感,好比平靜的湖中投入一塊巨石,能夠翻起滔天巨浪,一旦無法控製的話,就如同湧出堤壩的湖水,泛濫得一塌糊塗。

在與一些朋友喝酒的時候,多次聽到那些人說:身邊沒有女人的男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妻子由於要在老家照顧年老的長輩,並不在他的身邊。一個正常的男人,有時候也有需要,包括心理和生理上的。

每當工作之餘,一個人躺在那張單人床上的時候,也知道什麼是寂寞。是人,都需要安慰!他何曾不想?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麼做,也許是出於對妻子的忠誠吧?

當他吃到梅菜肉幹那熟悉的味道時,內心的最深處沒來由的一動,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現肖雨琳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來。

“江總,你在想什麼?”李秋生扒了幾口飯,見江國慶才吃了一口飯,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起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忙問了一聲。

“哦,沒什麼,我覺得這飯裏好像有些沙子!”江國慶掩飾過去。

李秋生說:“我不覺得呀,要不我們兩個人換換?”

“算了,算了,不就有幾顆沙子嗎?不礙事的!”江國慶見李秋生已經將飯盒裏的飯吃得差不多了,便用筷子把那條鹵雞腿夾過去,“來來來,你多吃點,年輕人飯量大,我像你那麼大年紀的時候,一頓能吃三碗飯呢。”

說著,他又將那條魚和一些飯用筷子劃撥到李秋生飯盒裏。

李秋生叫起來:“江總,飯都給我吃了,你吃什麼?”

“我隨便吃點就行,”江國慶吃了幾口飯,嚼著梅菜肉幹說:“等把B超機修好了,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以後別叫我江總,聽著,大家都是兄弟,我比你大幾歲,就是你的大哥。要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盡管對我說!”

聽了這句話,李秋生從心底升起一股暖流。當初他來南方找工作,在報紙上看到醫院的招聘廣告,便找來了。負責招聘他的正是醫院的老板江國慶,兩人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談話後,他便成了醫院中的一員。

他和江國慶接觸的時間雖不長,但卻已讓他深深感受到這是一個非常體貼人好老板。他第一次走進江國慶的辦公室市,看到辦公桌玻璃板下麵那一串外來工作人員的名單,還有名單後麵每個人的出生日期。後來他才知道,無論哪個人的生日,都會收到老板的一束鮮花和一個蛋糕。

這樣的好老板是很難得遇上的,這也是有人在受了劉文輝的氣之後,仍不願意離開長安醫院的原因。

江國慶吃完了飯,來到李秋生的麵前,遞過去一支煙。李秋生搖了搖頭,沒有接。

“來一支吧,提提神也好,煙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有時候也有用,”江國慶在李秋生的身邊坐下來,“在煩悶的時候,我也會忍不住會吸上幾支!”

李秋生接過煙,湊著江國慶的打火機點燃,剛吸了兩口,覺得不是滋味,丟也不是,便將煙拿在手上。

“不抽煙也好,要是上癮了,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看周院長,一天一包煙還不夠呢。”江國慶吸了一口煙,說:“記得你去年進醫院是時候是23歲,今年就是24歲了,我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成家立業了。不過現在你們這麼大的年輕人,都成熟得挺晚的,”他往李秋生的身邊挨了挨,接著說,“我聽說你對朱清清那麼一點意思,她的人挺不錯,很適合你的!”

見江國慶那麼說,李秋生憨憨地笑了一下,也沒有多說,算是默認吧。朱清清是醫院的B超師,剛來沒有多久,和李秋生同是一個學校出來的,隻是所學的專業不同。兩人平素接觸得比較多,漸漸地也就都有了那麼一點意思。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能夠替你們主持婚禮就好了,”江國慶由衷地說。

想不到他的這句話日後成為了現實,2001年10月的時候,他果然替李秋生和朱清清主持了婚禮,與醫院的其他員工一起,共同見證了這對新人由戀愛到恩愛的情感曆程。

見李秋生不說話,江國慶以為他不願意談一些個人的隱私,便起身走到一旁,換了一個話題,低聲問:“剛才他進來之後,對你說什麼了?”

李秋生知道江國慶是問剛才他和劉文輝的事,他想了一下,回答說:“也沒什麼,他隻問什麼時候能夠說得好!”

江國慶有些歉意地望著李秋生,實際上剛才劉文輝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隻是不想睜開眼睛,他們兩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拍了拍李秋生的肩膀,說:“文輝他就是不注意說話的口氣,老是那麼衝,你也別往心裏去,回頭我要好好講講他!”

李秋生微微笑了一下,繼續忙他手中的活,他確實沒有往心裏去。人生在世幾十年,要是什麼事情都那麼計較的話,會活得很累的。

江國慶看著李秋生小心而又仔細地工作著,露出滿意的神色。當初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就被這個年輕人眼中充滿的自信所折服,事實也證明,李秋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技術人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將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拉長,從背後看上去,他們就像兩個親密無間的兄弟。

在江國慶的心中,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兄弟或姐妹。他剛要起身,身上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又是一個陌生號碼。他走到一旁,摁下接聽鍵,裏麵傳出他上次聽過的聲音。

“江老板,日子過得還好吧?”那個人說。

江國慶說:“老兄,你終於打電話來了,兩天沒有聽到你的聲音,我還怪想你的。你想整死我江國慶,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那個人嗬嗬地笑著:“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慢慢玩下去!”

江國慶說:“好啊!不過麻煩你告訴你老板,大家好歹也是熟人,別以為我不知道,到時候撕破臉,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接著傳來聲音:“你好像已經知道是誰跟你過不去了?”

“可以這麼說,”江國慶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就掛線了。

在修理機器的李秋生抬起頭來,問道:“江總,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江國慶悵然地搖頭,雖然肯定那個要整死他的人是他的熟人,但無法確定是誰,也不知道怎麼去查。

那個人在暗處,他在明處,根本無從知道那個人下一步會用什麼方法來整他。他似乎就像砧板上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想轉讓醫院的風聲已經放出去了,可是這兩人都沒有人打電話給他談接手的時候。

也許想接手的人在等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