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結束後，那個紀委書記被調到了市裏，任市委副書記兼公安局長，就是楊本成在邱曉曉的別墅中見過的羅前進。同羅前進一同調到市裏的，是副縣長錢述生。剛開始，錢述生任市政府外經辦主任，半年後升為副市長。
這官場中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並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楊本成自然深諳內中的厲害，所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為人處事都非常小心。可就算他再小心，也沒想到自己會接到朱天明的的電話。
在電話裏，朱天明說是一點私人的問題想請教他，約他在江邊一個小茶樓裏麵。
楊本成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開車來到江邊的那家叫滿香園的小茶樓，上了樓，就見一個幹練的辦事人員走上前，說道：“楊區長請跟我來，朱書記在等您！”
楊本成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可對方一眼就認出了他，莫非他已經被盯上很久了，想到這裏，他的雙膝開始發軟，走路都輕飄飄的，就像剛從龍鳳酒樓“瀟灑”完出來的時候一樣。
他勉強帶著僵硬的微笑，跟那個人進了一個小包間，見裏麵坐了一個人，正是他在廉政工作會議上見過的朱天明。
朱天明的態度很和藹：“你來了！坐坐！”
楊本成坐了下來，那個帶他進來的人轉身出去了，並把門關上。
朱天明給楊本成倒了一杯茶，說：“楊區長，工作忙吧？”
楊本成的臉色發白，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其……其實也不忙，不……不知道朱書記……找……找我有什麼事？”
朱天明說：“也沒有什麼大事！”他喝了一口茶，接著說：“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阿勇的人？”
楊本成一愣，在明江市有些臉麵的人，哪個不知道阿勇？尤其是他，還曾經跟阿勇有過交往，聽說阿勇被王建給殺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要調查的話，也是公安部門的事情，跟紀委扯不上什麼關係呀！
不知道朱天明為什麼問自己，但是既然問到了，就一定掌握了什麼情況，楊本成說道：“知道這個人，但不熟悉，很久以前是明江市有名的黑社會老大，但是現在已經洗手不幹了，開了家保安公司，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一年前柳北區有一起奸殺案，被害者叫陸美，這個案子是你知道吧？”朱天明看著楊本成。
“是啊，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這個案子已經破了，凶手畏罪自殺！”楊本成聽到陸美這個名字，心中微微一顫。堂堂的紀委書記，突然問起這個案子，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哦，我也是聽人跟我說的這個案子，聽說當時轟動不小，連局長跟政委都被撤了，但是後來卻沒什麼消息，破了就好。”朱天明似乎看出了楊本成心中有鬼：“這個案子的背後，好像還有什麼案子，自那以後，明江市一連死了好幾個人，而其中的一個人，好像還是你原來的同事。”
楊本成知道朱天明指的是江中茂，忙說：“他是被車撞死的！”
朱天明的眼神似乎一直看到楊本成的心裏，說道：“我知道他是被車撞死的，可是他的兒子為什麼失蹤呢？”
楊本成說：“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朱天明說：“在一年多的時間內，你由一個小小的科長，升到開發區副區長，這在全市那麼多幹部裏，恐怕也為數不多！”
楊本成的心立即懸了起來，他嶽父早就說過，“槍打出頭鳥”。現在朱天明對他說這些話，隻怕早已經被紀檢的人盯上了。他故作鎮定地說：“朱書記，我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朱天明說：“來來來，喝茶，喝茶！”
喝了幾口茶，朱天明接著說：“你和王建認識多久了？”
“王建？”楊本成愣了一下，說：“見過幾麵，算是認識，但沒有什麼交往，他不是被通緝了嗎？”
“是被通緝了，”朱天明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和吳雲錚之間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至於要下毒手，而他的家人……”
他並沒有說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楊本成。雖然包間裏開著冷空調，可楊本成的額頭卻不停的冒汗。
很多事情是經不起推敲的，一推敲就全是漏洞。滕萬連用王建的槍殺死吳雲錚，是因為吳雲錚與王建有過接觸，也可能說出了一些不該讓人知道的事。
楊本成的目光閃爍不定，連連說：“朱書記，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真的！”
朱天明說：“我真的很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他深深地看了楊本成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楊本成呆呆地坐著，心亂如麻，朱天明找他在這裏談話，也不是沒有目的的，所問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和他有關係，每一個字都向針一樣刺著他的神經，令他不知所措。
朱天明走之前說的那句話，似乎是想他主動坦白。其實他也想坦白，可是一想到這些事所牽扯到的人，他能坦白得清楚嗎？就算朱天明想查清楚，可很多事情的牽扯麵太廣，涉及的官員太多，最後處理的，還不是幾個小魚小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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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樓了坐了片刻，楊本成下樓的時候，感覺身體都在發虛。他打電話給滕萬連，想說說剛才的事情，可滕萬連並沒有接他的電話。
他開著車在市內兜圈，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要是朱天明真這麼追查下去，用不了多久，明江市的官場將有一場大地震，地震過後，還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夠存活。想了一會，便給田鵬去了電話，說去柳澤縣那邊玩玩。
車到半路，接到李秀梅的電話，說不知道為什麼，從昨天開始打周英慧的手機，一直到今天老是沒有人接，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楊本成回答說：“也許她去別的地方，忘記帶手機了呢？或者手機被人偷了……”
李秀梅說：“不會的，前兩天她對我說，她和錢市長鬧翻了，她手上有一些錢市長的證據，說大不了一拍兩散。我怕錢市長會對她不利！”
楊本成心中頓時一顫，桃桃與滕萬連的關係，不正是與周英慧和錢述生的關係差不多麼？關係好的時候，情婦是貪官最好助手，一旦產生了分歧，掌握證據最多的人，可就是別人的心腹大患了。他當即要李秀梅在一個地方等他，說見了麵之後再談。
他給田鵬打電話，說臨時有事，去不了了，調轉車頭就回市裏。
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楊本成接了李秀梅，把車開到江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停下來，兩個人都沒有下車，就在車上說著話。
“都是你害了她，叫她去成立什麼建築公司！”李秀梅說：“她以前就對我說過，跟當官的好，是想利用當官的人為自己做一些事，可別想幫著當官的一起同流合汙去做些什麼，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遲早一天是要出事的。”
原來這是明哲保身之舉，難怪之前李秀梅和楊本成交往，都沒有求過他辦過什麼事，而周英慧也一直是在做自己公司裏的事，對錢述生的事從來不插手。
高新開發區那邊的項目招標結束後，周英慧請人注冊的建築公司，也就申請倒閉了。這本是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撈錢方法，就算日後出事，有關部門也沒有辦法進行調查。楊本成有點想不明白，周英慧和錢述生怎麼會發生矛盾的。
要想知道周英慧怎麼樣了，隻要打個電話問錢述生，就應該清楚是怎麼回事。楊本成想了一下，打通了錢述生的手機，聽到那邊有女人的聲音，好像與周英慧的聲音不同。他知道錢述生從來不缺女人的，便低聲說：“錢市長，您好，我是小楊呀，現在說話方便麼？”
錢述生沉默了一下，說：“什麼事，說吧！”
楊本成說：“我有些事想跟周小姐說，是工程項目方麵的事，我打她的手機，一直都沒人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錢述生說：“你跟她的事，直接找她吧，我也好幾天沒有和她聯係了！”
掛上電話後，楊本成對李秀梅說：“要不我們去她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