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吃著碗裏看著鍋裏(1 / 3)

娼妓業也就在這種有利形勢下得以產生並且發展。最早進入上海開業的妓女有兩種,一種是蘇州妓女,她們是善於彈唱說書的藝妓;還有一種是民間戲班中的坤伶,她是由原來的賣唱藝人逐漸轉化成公開或半公開的妓女的。但上海在清朝道光以前,妓女往往標謗“賣藝不賣淫”,妓院稱為“書寓”。

鴉片戰爭前後,因增加兵防,妓院遷進租界,由於租界完全受西方資本主義影響,市麵“繁華”,加之租界基本上不製約妓院活動,隻要妓院向租界工部局領取執照,按時交納營業稅,即可公開掛牌營業。這時,上海妓女的賣淫公開化。

舊上海的娼妓主要來源於江蘇、浙江、廣東三省,其中江蘇約占90%,浙江約占6%,廣東約占4%,另外還有少數其他地區來滬的妓女和外國妓女。妓院開設較集中的場所,最早在東門一帶,清道光後,遷人西門附近,到清末,主要在寶善街一帶。

民國時期,妓院或妓女集中的地區有好幾處,如閘北的天道庵路一帶,十六鋪的橫馬路一帶,以及虹口、八仙橋、北四川路等地。

這些娼妓原本多是些良家女子,她們之所以墮落風塵,淪為妓女,有多種多樣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已賣身還債以及被拐騙引誘。一旦落入陷阱,就一輩子受流氓、老鴇、龜奴的鉗製,永遠無法跳出火坑。

民國初年的一天,在上海南京路大廣裏生生美術公司樓上一間破舊的小亭子間裏,一個老婦縮身病榻,淒涼而死。死後,竟沒有人來替她收屍,誰會知道,這個枯度如柴的老婦,就是1897年被上海的《遊戲報》評為滬上四大姿色超群的妓女之一——“林黛玉”。

從“林黛玉”之死,足見舊上海娼妓的命運多麼悲慘!

舊上海的妓院和娼妓也是有等級的,主要有以下幾類——

1、書寓:妓女被稱為“先生”,她們以陪酒彈唱為主,用豔色招來客人,一般不賣身。

2、長三:低“書寓”一等。妓女被稱為“倌人”,也有稱“先生”的,這裏的妓女賣唱也賣身。

3、麼二:妓女大都是老鴨的“討人”或“押帳”,失去身休自由。陪客留宿一般收費2元。

4、煙花間:在銷售鴉片的煙店裏,雇用一些女子,名為給客人裝煙,實則全部秘密賣淫。

5、釘棚:開在棚戶區裏的妓院。妓女多老醜不堪,故都在晚上暗中接客。

6、野雞:這類妓女沒有固定妓院,也沒有營業執照,一般在馬路上“遊擊”拉客。其中有些是臨時的妓女,待還債贖身後從良。

閑話休題,書歸正傳,卻說杜月笙從十五歲開始玩女人,先玩“野雞”、“釘棚”,到在大世界遊樂場賣水果時常逛煙花間,去麼二、長三卻是進了黃公館之後的事。如今,他做了上海灘第一號大亨,身份不同了,當然該去“書寓”尋覓佳人。

這一日,杜月笙來到一家書寓,忽而一陣悅耳的琵琶聲傳來,遁生尋去,但見一頁絲竹窗後麵一位身材小巧的二八少女,杏眼含春,還在專心地演奏。

杜月笙不覺怦然心動,駐足觀賞,那副小巧玲瓏、小鳥依人的模樣,真令人憐愛。片刻後,少女發現有人看她,側身彈完手上的一曲,然後起身輕移蓮步,麵含羞怯地進裏屋去了。

很久很久,杜月笙才收回眼神,心中由衷讚歎:好一位色藝俱佳的美人,若能娶回家享用,也不枉為男人,當即令馬世奇去把書寓老板拉來。

老板一聽是杜月笙光顧書寓,喜得扔下手頭的一切跑過迎候:“啊呀呀,杜先生大駕光臨,怎不先打個招呼呢,我們也好迎接呀,你看、你看,這、這成何體統!”

杜月笙不失大亨風度地擺擺手:“不客氣,我今日是偶爾路經此地,本無意進來,不想被一陣琵琶聲引誘,雙腳不由自主踏人貴寓。請問,剛才彈琵琶的‘先生’是誰呀?”

老板一聽眉開眼笑道:“杜先生果然好眼力,她呀,還真有點來頭呢,唱蘇灘的筱桂林是她的姨媽,她叫孫佩豪,怎麼樣,杜先生,是不是也想點一曲?”

杜月笙連連點頭:“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我冒失進來,正是為了洗耳恭聽仙音,不知那位孫先生可願以雅和俗?”

老板堆著一臉笑,卻不走動,杜月笙會意,向馬世奇遞個眼色,馬立即呈上五百元錢票:“這是杜先生給你的茶水費。”

老板一陣興奮,收起銀票,說:“杜先生太抬舉佩豪了,能為您操琴,真是她的福氣!杜先生,請隨我來。”

杜月笙跟著老板走進一間潔靜的雅舍,老板指了一張沙發:“杜先生請坐,老身隨後叫佩豪過來。”

老板走後,又仆役獻上蘋果,稍後,孫佩豪才款款而至,懷抱琵琶,對著杜月笙鞠了一躬,後朱唇微露皓齒:“請問杜先生賜教哪首曲子?”

杜月笙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他也不懂聽曲,遂道:“孫先生不必客氣,隻要是你彈的,杜某都喜歡。當然,彈首你最滿意的更好。”

孫佩豪也不客氣,撫琴調好音,然後輕撚慢撫,指掌間飛出音符。

杜月笙雖不懂音樂,但悲喜曲還是能聽出的,隻感到孫佩豪彈的曲,先是什麼沉重,然後有馬蹄聲、廝殺聲、慘叫聲……不覺皺了皺眉頭。待一曲終了,忍不住問道:“孫先生剛才這一曲彈的確是十分的好聽,隻是你我初識,為何不彈些輕快樂悅之曲?”

孫佩豪仍沉浸在剛才的曲章裏,不語。

“剛才彈的何曲,孫先生可不可以相告?杜某人實在不懂樂曲。”杜月笙再次問道。

孫佩豪輕歎一聲,說:“杜先生果然有非凡的聽力,我彈的此曲書寓間少有人彈,一般客人也忌諱不願點。這曲子名《四麵埋伏》,據說當年諸葛陽亮設空城計,他在樓上彈的正是此曲。”

“孫先生青春年少,如花盛開,前程似錦,何故獨愛此曲?杜某實實不解。”

孫佩豪一聽,不覺淚下:“杜先生哪裏知道,佩豪今日雖年輕色豔,可世上哪有常開不敗之花?再過十年,待我年老色衰,門庭冷落,我再向何人討吃?想必杜先生也知道民國初年生生美術公司樓上‘林黛玉’之死的事吧?我的結局又何償不是她一個樣?”

杜月笙勸道:“孫先生不必悲傷,你現在還年輕,如有機會,找個意中人一起過日子,豈不避免了那種悲慘的下場?”

孫佩豪一聽,淚水不自禁流下:“找意中人?誰個不想?可是我是賣給書寓的,老板除了買下我花了錢,這些年來延師調教、日用生活,算起來也是一筆巨大開銷,誰會為我付巨金贖身?”

經孫佩豪一說,杜月笙才知道孫佩豪身世悲慘,從小父母將她賣給書寓,如今剛剛長大成人,老板還要把她當成搖錢樹,直至她這株樹枯萎,再榨不出汁來。

孫佩豪的身世喚起了杜月笙憐香惜玉的英雄本質,他掏去手絹替她拭去腮上的淚珠:“孫先生不要悲淒,一定會有人幫你的。好吧,你再彈一曲《鳳還巢》,然後你定能交上好運!”

孫佩豪這才嫣然一笑:“杜先生對不起,我的工作是該討你歡喜的,請你不要見怪,我這就彈給你聽。”

孫佩豪說完,開始運動十指,在琵琶上操彈起來。雖說是纖纖嫩手,但彈撥起琴弦卻十分有力,琵琶聲如同疾風拂過原野,響徹環宇。

杜月笙對琴聲並無興趣,他最有興趣的是孫佩豪的小臉蛋。那臉蛋白裏透紅,恬靜而秀美,眼睛和鼻子都恰到好處地點綴在上麵,最最誘人的是美妙的身材,再配上她高雅的姿式,令他心往神馳,恨不得立即將她……

一曲終了,杜月笙連聲讚好,然後起身說:“今日得認孫先生,真是三生有幸,本欲再聽幾曲,無奈事務纏身,待日後有時間再來聽孫先生操琴。”

孫佩豪亦起身相送:“謝謝杜先生捧場,彈的不好,還望多多指教!”

杜月笙離開雅舍,卻並不急著回去,對馬世奇吩咐幾句,然後徑向老板客廳走。

老板起身相迎:“杜先生就不聽了,莫非孫先生彈的不好?”

杜月笙連連搖頭,認真說:“那位孫先生果然琴技卓絕,我還想問你,她年方幾何?”

老板眼珠子一轉,心下明白,望著杜月笙說:“正值二八年華。”

“身子還完好嗎?”

“我們這裏的姑娘隻賣藝,不賣身,杜先生問這話是何意?”老板故意裝糊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