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局勢異變】(1 / 3)

海風與人親昵,陽光白沙與海鷗相映成趣,拍賣會的背景環境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畫。

“訂製的香水,訂製的領帶,訂製的套裝,訂製的皮鞋,訂製的手表……您對品位的追求實在吹毛求疵。”

陳易以吻手禮作答。

“我如何的吹毛求疵都無力些許冒犯上帝為我訂製的你。”他說著放跑了那隻纖纖玉手。

常瑛對他的奉承滿是鄙夷又難掩得意的表情。

“不是為您……”她又恢複了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

她這次穿了湖藍色的長禮服,披肩遮住了上身的大部分,一頭金發也緊緊的盤在腦後,裝扮裏透露出矜持保守的氣質,然而隱約的曲線卻使那一晚所見的美豔優雅不減反增。無論月光或是日光,她都是誘人的尤物。

“先生您……也喜愛印象派麼?”常瑛問。

“稍有興致罷了,我倒更喜歡莫羅那樣神秘主義的風格。”陳易嘴角彎起淺鉤,“如果今後有那一類的展會,想必又可以與常小姐不期而遇。”

“……”常瑛原本的話含在口中沒說,反而裝作不懂他的意思。

“你家有那幅《莎樂美在希律王前舞蹈》。”陳易微微仰頭令黑眸吸食著陽光。

“莎樂美一支七紗舞迷惑了希律王,要了施洗約翰的命……”常瑛輕笑著說,“您喜歡這個後續麼?”

“再也沒有比順理成章的結局更令人頭痛的了。”陳易說。

“不過倒是意外的令人回味。”他補充道,然後低頭望著常瑛寶石般透藍的眸子,“至少,我會想起某位小姐甚至不需要跳這支脫衣舞,就足以取下世間所有人的頭顱。”

“無禮。”常瑛蹙眉轉身,陳易苦笑,不攔她。

“你向我要這個答案。”陳易說。

“這樣不敬的?”常瑛問。

“你問我,有沒有取‘施洗約翰的頭’的覺悟和能力。”陳易道,“我回答你,取多少都無妨。”

常瑛收起詫異的眼神後才轉過來麵對他。

“您是誰?”她捏緊了披肩的花邊。

“查諾二世。”陳易眯起雙眼,似笑非笑。

夏默克正陪著老板在納格洛夫忙前忙後,在短短兩個星期裏常家和路家的來往倒是日漸頻繁,而事情的重心也由路老板和常小姐的所謂婚約轉移到了在新的排名季裏如何將前三甲排名雷打不動的60°直角三角變成等邊倒三角。

夏默克沒有心情聽那兩位老板沒完沒了的討價還價,於是在軟磨硬泡各種利誘的把照顧老板的職責推給隨行助理之後,他成功的化身無業遊民上納格洛夫的大街閑逛去了。

納格洛夫的街道呈環形放射狀將整個租界分割成多個大體規則的區域,中心的圓圈屬於辦公和商業,中間由公園廣場等功能區隔開十三個族群,而在路邊還是不可能近距離真實的看到這些家族的宅邸所在,更小的道路深入到這些家族的正門及內部,門廊麵上的家徽漠視著多年來的門可羅雀。

夏默克沿著曼陀羅大道走到常家邊上的繆斯廣場,以往他還可以看到家族內的孩子們在中央的噴水池玩水,今次卻隻剩九位繆斯女神的雕塑在藍天下迎客。

他坐在梅爾波麥妮思的足下,偏過頭看著在自己之後到達這裏的那個年齡稍長的男人。

這個人透過做工考究的眼鏡看到了夏默克,但他沒有說話,隻是仍舊若無其事的,邁著儒雅的方步向廣場中心走來,直走到夏默克的麵前,抬起頭看女神像。

“為何選擇司悲劇的女神呢?”這個一臉文氣的男人說,“如果是我,我會親近卡麗奧皮斯。”

“你是為創造史詩而來的?”夏默克看著他問。

那個人沒有立刻言語,他不知從哪掏了一個鑷子出來,用它靈活的打開跨在肩上的扁平堅硬的皮夾,展示給夏默克包內一層一層的低劑量扁方的試劑瓶,他考慮了一下,探出鑷子的尖端,從中挑選了一瓶黃色的藥劑,攝出來讓夏默克看著。

“NQ11000,本家所產的經典毒-藥之一,十年前到如今仍然很搶手,買家包含陳氏宗族。當然NQ係列隻是我們所產的大量不同性能的藥劑中包含型號很少的一種,我所擁有的製劑配方種類遠比您所想的要多,我本人擅長所有內科外科中醫西醫法醫專業技術,而且我的收費是按照您的最終評價來確定的,如果您覺得我的工作毫無價值,您甚至可以分文不付。”這個年輕人的眉眼間泛出一絲邪意的笑容,“當然,如果我們簽約,我保證您會得到絕對驚喜的收獲。”

夏默克漫不經心的:“你肯等嗎?”

“多少年?”那人也漫不經心的反問。

“就幾個月。”夏默克說道,“那隻是你確定可以拿到報酬的時間,現在就可以簽合同,至於你的醫術我早有耳聞,不過我對你的藥劑更感興趣,不要讓我失望,程利緒少爺。”

那個人合上皮夾,頗有些意外地盯著他。

夏默克注視著那副眼鏡架上纖小的曼珠沙華刻紋不語。

正在路家開小會的常功盛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真是有點不詳。

18時,碼頭天際緋紅。

深水港附近的海風狂噪,風的戰士一列一列的從厚重的衣袍下穿出,跳向墨藍色的海,呼號如羅蘭伯爵犧牲前吹出的號角聲,正如《羅蘭之歌》的描述——“……從他嘴裏,明亮的鮮血流如泉湧……號聲響徹雲霄,震得山搖地動;查理聽到此聲,聽到它從山嶺的峽穀傳送;那摩聽到此聲,法蘭克人都在側耳傾聽……”

常瑛裹緊外衣,把硬而厚的高領也完全立起來,勉強阻擋住了風的侵襲。她望著海灣不遠處那片顏色豔麗的出口,把身後走來的黑色高大的身影暫且忽略。

“這不是我要給你看的。”陳易靠近她耳畔說。

常瑛輕瞥他風衣領口處罌粟與皇冠的金色刺繡族徽。

常瑛剛剛踏上甲板,海風就戀人一般纏住她,那種接觸的速度就好像是風把她托舉上來的,還沒來得及適應,薄薄的眼瞼滲透的光感完全消失,她一瞬間失去了安全感,手指緊緊抓住扶著自己的陳易的手臂。

陳易低頭看看她臉上緊張的表情,她還聽話的沒有睜開眼睛。

金色的長發軟軟的飄在他皮膚上,微香隻流連一瞬,旋即被海風攜走。

陳易站在她側後,安靜的不解釋一句話,常瑛也不問他任何話,他和她慢慢慢慢走在甲板上,這條甲板很長,就像常瑛印象裏那樣長,所以她也願意這樣散步,她腳下每一步都走起來吃力,不隻是風,也是無法完全相信一個人時的顧慮在阻擋,常瑛感覺到安全的地方隻有手中抓緊的陳易的小臂。閉著眼睛是這樣黑,那麼睜開眼睛恐怕也不會看到更多,她也有在猜測——她一直都在猜測陳易要給她看什麼,或者她已經猜到了——是看星星——可她在草原在山裏也看過了,在海邊更是看得稀鬆平常,可他是陳易,他用來打動人心的禮物應該會很不同,就像他們腳下的這個甲板,是傑克羅絲心裏的泰坦尼克號,也是莎樂美七紗舞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