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屠殺】(1 / 3)

晚香玉濃烈的香氣包圍著夏默克,是他幾乎要暈過去。

陳家這間特別裝潢的小花房中滿滿布置著晚香玉,從可觸摸的花台那已經覆蓋了薄薄一層包漿的邊沿可以看出這裏已存在了不短的時日,且因傭人不間斷的打理而仍舊光彩奪目。明明是日常不會有人來的區域,卻比起陳宅其他部分更令人感到溫暖親和。這個地方藏匿在陳氏主宅的縫隙中,這處縫隙投進陳宅唯一一絲映照人心的光明。

“晚香玉原本是我最喜歡的花,也是我們的母親所屬家族的族徽。”陳和說著仰頭向窗,“她嫁到陳家後不久,她的家族忽然從十三姬席位退出,自此銷聲匿跡,至今無論境內境外都沒有這個家族去向的任何音訊。但是,她仍不接受新的族徽,她的一切訂製物品上的徽樣全部是晚香玉,她也喜歡常在頭發上別一支晚香玉,直到她去世,也沒有佩戴過一次罌粟族徽。我以前見你總是在西裝口袋插一支晚香玉,我想你大概也在用你的方式紀念她。”

夏默克聽著他說,一邊觀察花房每麵牆壁上格調清新的壁畫,這裏和端莊奢華的陳宅主風格竟截然不同,自己的母親在嫁進陳家之初是否也像這個房間一樣在陳宅中與他人格格不入,可是短短幾年之後,她竟然完全融進了這幅巨大而色調奢靡的油畫,色彩濃烈得比這個家族的任何其他人更加綺麗奪目。

“夏先生,你還好吧?”

夏默克視線一晃,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陳和迅速按著他的脊背將他扶住,夏默克在接觸他手臂的一刹那腳下站穩,並且趕快離開他的扶持。

“陳老板見笑。”夏默克歉意地微微彎一下唇角。

“晚香玉太過濃烈的香氣本來也可能導致人窒息。”陳和和他保持著極近的距離,“是我太過固執,總想要到這裏來回憶母親,覺得比起宅子的其他地方,這間小花房像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暖,站在這裏,就好像她在身邊。”

夏默克靜靜的聽著他講下去。

“我不喜歡去家族公墓緬懷母親,她的靈魂會回到這個地方,今天我想帶著你來告慰她,殺害她的凶手已經被我除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麼能打擾她的安息。”陳和道。

夏默克盯著陳和盯著的那個地方目不轉睛。

“就是陳莫德那個老不死還在元老院張牙舞爪!”陳和突然怒斥,夏默克驚了一下卻沒動,他扭頭看著陳和,陳和的臉上怒容消失的很快,這會兒他又在苦笑,也轉頭看著夏默克,夏默克把眼神偏到地上去。

“夏先生,你今天話很少。”陳和的語氣又恢複成一貫低而微啞的平靜。

“需傾聽時便不多言。”夏默克說著,他覺得呼吸愈發艱難。

陳和笑:“我覺得你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了。”

夏默克強打精神著向他表示自己沒什麼不適,陳和搖頭,伸出一隻手臂從他身後環過去,手掌扣在他另一邊的肩上,而另一隻手的虎口扣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下頜抬起來,夏默克預感到這個曖-昧動作的後續,可是沒敢也沒力氣躲開,他心一橫,幹脆閉上了眼睛。

果然,呼吸變得更加困難了。

“我絕對要殺了他!!秒秒鍾殺了這畜生!!!啊啊啊——!!!”

“你不是說他還沒上你麼?”

“媽的幸虧我直接裝作昏過去趁他不注意把程利緒叫來了要不然呢?!”

“真可惜程利緒不識相……”

夏默克氣呼呼地往沙發上一坐,看見一直在正襟危坐冷嘲熱諷這會兒憋不住了正笑到胃要抽筋的陳易和之前同陳易一起裝深沉這會兒也無聲地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笑得如此悶-sao的路克政,再看那個出賣了他的程利緒也一句解釋的話不說,夏默克頓時肚子裏的火直往嗓子裏噴。

“夏默克,我建議你還是把‘殺了這畜生’改成‘宰了這畜生’,生動形象搭配得當而且加強語氣。”路克政總算在陳易各種惡毒的諷刺之後加進一句。

“你們少站著說話不腰疼。”夏默克道。

“看來陳和爆發力持久力都不錯,居然能讓你腰疼。”陳易挑眉。

“還要我說多少次他沒幹!!!!”夏默克炸毛。

陳易和路克政意味深長地冷笑。一邊的程利緒怕自己笑出來要遭夏默克報複,趕忙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陳老板,Jody已經到了,我們並沒有告訴他您還活著,您是打算自己處理這件事嗎?”

“不著急,我有個想法。”陳易並不領情,他把目光轉向夏默克,“對於陳和,我好像找到了可以拖延他情緒起伏的好辦法。”

夏默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別想拿我開刀!”

“好主意,我看陳和對什麼人都喜怒無常,就在他麵前平心靜氣的,而且還能讓他放鬆部署,夏先生,發揚一下偉大的獻身精神如何。”路克政附和著陳易。

“不!”夏默克的眉毛一立,“這種事輪不到你們來命令我,對於我來說陳和這個人一炮轟死他就可以了,我不在乎什麼計劃什麼影響什麼這什麼那,我完全是‘樂意’才跟你們胡扯到現在的,你們都給我想清楚。”他說著伸手把在場的另三個人的臉挨個指了一遍,扯下衣架上的外套。

“……也輪不到你跟我使性子。”陳易的語氣突然一變,夏默克沒理會他轉身摔門而去。

程利緒搖頭:“夏老板真的生氣了。”

“沒到時候不要隨便叫老板。”陳易盯著門說。

監護室裏麵因為沒了夏默克一下子變得氣氛古怪。

“說什麼一炮轟死就可以,他也就是發個脾氣吧,他想要常家的控製權必然要跟我們一起磨蹭下去。”路克政在沙發最邊上坐下。

“我倒是覺得他有道理。”陳易轉過臉來看著他說,“逼急了夏默克可不好辦,他是計劃之外的一個非常靈活的因子,而且非常危險。”

“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不知道程老板是不是也不明白,我們現在好像連最開始的那件事都沒搞明白,前陳老板和夫人究竟是怎麼死的?誰殺了他們?他們是不是一個人殺的?”路克政問。

程利緒看看陳易,陳易低頭看報紙,路克政看程利緒。

“這件事非常複雜。”程利緒說,路克政擺擺手示意他還是不用說了。

“該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吧?”路克政問,程利緒點頭。

“陳老板,Jody已經到了,他還不知道您活著的情況,您是決定自己來處理嗎?”程利緒問。

Jody在程家無人的大廳靜候許久,忽然他注意到腳步聲,從大廳的另一個方向傳來,這種步伐他再熟悉不過,頻率、輕重,種種細微的特點足夠他判斷來者何人——不管是幻聽也好、臆想也好——現在那腳步聲終於和畫麵一起出現了,Jody看到他的主人像以往一樣,從容而優雅的在程家潔白的充滿了科幻色彩的大廳裏隨意踱了幾步,隨後坐在沙發的正中看著自己——是幻覺也罷,Jody想——老板回來了,他還活著——就好,哪怕是——幻覺。

“就算是把我當成了幻覺,也該做出些幻覺裏應有的反應吧?Jody。”陳易調笑道。

Jody一愣,向陳易走過去。

“老板……”

他猛地雙膝一墜,“咚”地一聲跪在陳易足下。

納格洛夫公務大廈,二樓禮堂。

黃昏時分。

腥紅的地毯由禮堂最前端的低矮平台向正門鋪開好似平台後方巨大的壁畫齜牙咧嘴吐出的長舌,火燒雲的外焰燒到禮堂正門,在壁畫的“舌尖”上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