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轉折點】(1 / 3)

美利堅——紐約市郊。

隨著車庫大門的打開孫月星的雙眸開始閃爍,她猜想著這一見會有多少含義勾起多少回憶來,落在眼中的這輛車頭立著玫瑰花徽的陳年房車——經典的款式曾讓多少懷舊的名門貴族趨之若鶩,但它曾經不僅僅是豪車榜之秀或如今擺在私院的收藏。隻有孫月星和路玲惠明白:四度春秋,數次環球,那些不負責任的逃離和追求自由的流浪因它的存在而完美無瑕。

“老路易,我把月星帶回來啦,你的肚子還吃得消嗎?我們要進去坐坐啦,泡上兩杯咖啡吧!”路玲惠笑嘻嘻地鼓搗著耳機測試著它的聲控係統。車門滑開,她們走進“老路易”身體的時候聽到咖啡機已經在磨粉,孫月星用手指的指尖關節和指肚一路撫摩著所有的家具,路玲惠的一堆大有來頭的樂器除去她最愛的白色小提琴以外全部和她們離開時一樣原封不動地擺在錄音棚外的一角。孫月星步入錄音棚的瞬間記憶翻湧如江水,年輕而叛逆的少女不願意承擔豪門的規章而倉皇出逃,就著未成年的張狂你唱一句墮落我和一聲逃避,那時光一去不複返。

對一個人來說,最諷刺的事莫過於變成了曾經自己所厭惡的那種人。

總是不知道自己還會改變多少、不明白改變了以後,究竟對是不對……

“丹總是把我當小孩子,從婚禮到現在也不好意思碰我一下。我說呀,月星,雖然他總是什麼都不說,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呀,鬼知道這是什麼默契哈哈,不過他晚上有的時候會到客廳裏和一個男的說話,我從來沒見過那個人,也根本聽不清嘰裏咕嚕說了點什麼,不過我哥和陳易也經常大半夜的會見什麼露不得臉的人物,他這樣我還算可以接受吧。不過他有個寶貝不能碰,我上次給他穿西裝的時候摸到口袋裏有個金屬殼的打火機,以為是他用過的就拿出來了,結果你猜怎麼著,他一把就搶下來看都不讓我看清楚就攥著走開了,後來我看他也總是把那個打火機掏出來玩,就是不讓人碰,我的阿芙洛迪忒之淚可都沒這麼寶貝,算啦雞毛蒜皮我總是一說一籮筐,不過總的來說他對我挺好,我倒是有點喜歡這個糟老頭了呢,可能政治婚姻也不是什麼難挨的事情……”

路玲惠從進了車就開始叨叨個沒完,孫月星聽那語氣覺得她又恢複了以往的元氣,心裏似乎也自然發出“對嘛玲惠這個樂天派的小話癆又回來了”的感慨,但是總是有哪裏異樣,孫月星太了解她了,了解到她下一秒是要打噴嚏還是要蹺二郎腿都一清二楚,所以她這麼多話是敞開心扉是緩和氣氛還是引起下話還是全都包含孫月星心知肚明,路玲惠是不是做了一個和中心話題風馬牛不相及的開場致辭也無所謂了,孫月星想聽她說的隻是下麵那句話——這句話是在路玲惠暫停了關於丹·米勒的話題之後捏著鼻翼引起的。

“月星……”路玲惠抽了抽鼻子,按著灰紫色的嘴唇又沉默了一陣才把話繼續下去,“我這輩子做過最昧良心的事就是——把你介紹給了我哥哥。”

孫月星當即將四處探尋回憶的手指縮回來雙手用力地揉搓著,她端起咖啡機下麵的杯子焐在掌心,像是沒聽到路玲惠所說的一樣繼續在房車裏環視、踱步。

路玲惠得不到她的反應比遭到她一個耳光還要難受,她耐著性子忍到自己的那杯咖啡不再冒熱氣才壯著膽子抬起頭看孫月星究竟是什麼表情。

“玲惠,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孫月星背對著她坐在沙發的一角,“我不要求我丈夫最愛的是我,我隻要他給予我足夠的信任,讓我覺得我融進了‘家’裏就夠了。”

路玲惠不敢再聽下去,倉惶道:“和我哥哥離婚吧,月星!”

孫月星搖頭,她放下杯子,雙手交疊在小腹上。她何嚐不知道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她連逃離路家的機會都不再有,玲惠擔心得有道理,路克政是個不敢相信任何人的偽君子,孫月星閉上雙眼回想路克政語重心長的勸解,為什麼要說要恐嚇而不是直接做出來看呢?孫月星從那一夜的岔子看出了路克政的自卑,他怕自己在做的事得不到承認,他明知道毫無道義卻不願接受指責,他拚命要做得最好卻時刻質疑自己的能力,他時而充滿進攻性時而想要用溫順的外皮示人……他矛盾到幾近分裂,那偽善禁欲的壓抑和衛道士思想衝突的尷尬令他多麼麵目可憎啊。孫月星想起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不就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嗎?可是她今天偏偏離不開路克政……

或許是那一夜平靜之後的床頭對峙,她的丈夫明知敗露了真相卻仍舊坦然麵對她的那份“信任”。

愛情或許就是你願意為了一個人把自己的原則全都打碎——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孫月星“哈哈”地放開聲笑起來,路玲惠望著她的背影又一次掩住緊咬著的唇,懊悔的淚水衝刷著黑色的眼影,滿麵闌幹。

“沒事啦,玲惠,你沒有錯。”孫月星忽而從沙發上起來走到她的身旁,弓下身緊緊摟著好閨蜜的脖子,“我愛他,這一生都注定了要和他狼狽為奸……”

路玲惠聽出她沒有扯謊,無奈地破涕為笑。

“歡迎成為路家的一份子。”她攥著月星的手。

“金發少年……”夏默克上來就是一句狠話,“不就是常建嘛。”

路克政莫名其妙猛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斜他一眼無聲地警告他不要說這麼直白。

不過既然說了那就沒有吞回去的可能,陳易聽了這個猜測絲毫沒有留露出忌諱,但是也沒有發表再多的看法,其實金發少年是不是常建他覺得此時並不重要,如果確定是常建恐怕還會好一些,陳易對路克政使眼色告知自己的打算,他其實不太看得出路克政到底懂沒懂,但是依照經驗來看他一定是懂了才會做出後續那樣的工作,某種程度上是種奇怪的信任在作祟。

更深的不好猜測,但是看出陳易一時不願意追究金發少年還是容易,路克政繞過這個可以說敏感也可以說無用的話題,還想問問在美利堅的那個晚上為什麼陳易會急匆匆地提前跑回來,這回輪到夏默克使眼色讓他不要直接開口問。

“嫂夫人還沒回租界?看來閨蜜之間感情好過夫妻呢。”陳易看他們誰也不敢多說隻好自己另外起個話題,“不過,可惜了,我今天打算純私人性質地請個客,算是家庭聚餐吧,莫德叔父可能也能來,路老兄要是不介意缺了嫂夫人,就賞臉來蹭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