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不想即迎上去,走到近前才發現身上的結界已解,他看了我一眼,我當即換了無比崇敬景仰的神情仰臉望向他,又從袖中摸出帕子,雙手遞與他:“師傅,要不要擦一擦汗?”我隻是這麼一說,借以表示我的一份心意,他的臉上身上倒也看不出有汗,衣裳也是好好的,隻除了兩鬢散落的幾縷發絲隨風輕拂,眼角眉梢連一點煙火氣也看不出,不想淩淵卻怒道:“放肆,帝……尊上麵前豈容你——”一麵說,手起袖落,手中憑空生出一把長刃,他用眼色止了淩淵向我劈來的劍,淡淡笑道:“你叫我什麼?”我一聽,旋即撩了裙幅便欲向他跪拜,他一笑:“淩淵不是告訴你,我不收徒弟。”他一邊補地陷,天搖地動之中還能聽見我與淩淵說話,足見他不僅法術高強,為人十分謙虛,連耳力也練得這樣好,這樣有錢夥食也不差的學堂,還沒有師娘管著,樣樣甚合我心。隻是這主仆二人,他們一個臉色鐵青,一個但笑不語卻分明更加不好說話,我一邊搜腸刮肚地想對策,一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向他畢恭畢敬地行三跪九叩拜師大禮,也是試試看能不能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他賴不掉,口中學著說書人的口氣誠懇地道:“師傅若能收阿宓為徒,阿宓願為師傅做牛做馬,燒鍋做飯,縫補衣衫——”剛說到這一句,隻覺眼前一晃,他身上明明剛才還好好的袍袖居然在我一眨眼的工夫破了七八個大小不一的洞。
我正納罕,他順著我的眼光也漫不經心地瞧了瞧,語氣平淡地接過我的話:“是麼,你會縫補衣衫?”我臉上紅了紅,硬著頭皮扯謊道:“嗯,阿宓的手藝在休與山是第一等的好,連我家的繡娘都不及我一二。”他再一笑道:“我微服時,身邊正好缺一名侍女,你既會做飯也會縫補衣衫,那我就留下你。”言畢,人已轉身踏著雲階緩步登船,我一顆心咚咚跳,就聽身後傳來他的沉聲,平緩而尋常,聽不出一絲波瀾,向雲端上猶跪著的眾神將道:“起來吧。”這一夜,舟行河上,風平浪靜,他坐在艙內燈下批他的簿記,為防他看見,我獨自坐在船頭,挑了一個燈籠掛在半空中照亮,低頭縫補著手中的衣裳。補了又拆,拆了又補,十個手指頭,被我戳爛了七個,不是縫錯了地方,就是線不小心絞在一起,一直縫到後半夜,我漸漸頭昏眼花,仔細數了數,怎麼覺得破洞越數越多。多出來的那三個洞,一個大約是叫我用剪刀絞壞的,一個大約是因我總在一處紮針太多以至紮出一個洞眼來,還有一個我眯眼瞧了半天,竟怎麼也想不起,正埋頭苦想,身子一歪,眼皮一合,便睡過去了。船頭風大,睡夢中,隻覺身上有些涼,隨即身子一輕,落入一副溫暖的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