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上血(1 / 1)

看莫顏的表情,大約還想再講幾句,不料一朵筋鬥雲當頭徐徐飄墮,大半夜的嚇我一跳,就見一身黑衣黑甲的淩淵從雲上大步走下,單膝跪在他麵前,手捧玉匣畢恭畢敬地拜道:“淩淵參見帝尊。”他並未先應,自座上起身,平淡地道:“那個妖孽既然已死,以後毋庸再提。”莫顏稱是,又在地上朝他拜了數拜,他言畢,移目看向淩淵,臉上倒也算得上和氣,略微一拂衣袖,淩淵才敢起身,雙手將玉匣放在他身旁的石桌上,躬身又朝莫顏拜了拜。莫顏卻沒有回禮,可見這二人雖同為上神,但莫顏的品階還要高很多。淩淵拜完了,眼睛往我們這些人身上掃了一圈,吞吞吐吐地道:“淩淵聽聞,今日在青丘山上,鳳凰鳥最後落在,落在——”霽月不知何時已歇了舞,陵陽聞言也停了笛子,兩人一齊望向淩淵,一臉好奇,哪知淩淵說到這一句便故意打住,抬頭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的麵色,故意不肯再往下說。我在邊上一看,便知淩淵這是在賣關子,我心裏雖然也有些想聽,卻故意做出一副尋常的臉色,低頭慢慢悠悠地走針。在休與山時,我家下人每回說書說到關鍵處,都要來此一招,聽的人越急,說的人越得意,故意不往下講,久而久之,被我琢磨出了門道,也練就了一副凡事都淡然自若的性子。果然,他也和我一樣,一眼便識破了淩淵的手法,背負雙手站在夜風裏,不過笑一笑,不疾不徐地問:“怎麼了?”淩淵聽了,當即又跪倒,我抬起雙眼看過去,正好對上他的眼光,他看一眼我,朝我們三個當中最年長的霽月溫言命道:“爾等先退下。”

霽月和陵陽走在前麵,我一個人有意落在後麵,耳朵隱隱約約偷聽見一句“鳳凰鳥最後落在白水神女瑤英身上”,待越走越遠,加上淩淵故意壓低嗓門,後麵的話實在聽不清。白水神女瑤英這個人,我似曾聽說過,躺在客房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怎麼也想不起她是個什麼來曆,心裏略有些懊悔出門時沒把我爹那本仙界名錄一並帶出來。按說我這人平常頭一挨枕頭就能睡著,再翻了幾個身,終於一下想明白一件更要緊的事,我之所以睡不著八成是因為還餓著肚子。好在我鼻子尖,出門轉悠了幾圈,不多時便找到廚房,哪知揭開一個鍋蓋是空的,再揭開一個鍋蓋還是空的,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壺酒。我打開壺嘴湊近聞了聞,一股酒釀圓子的味道,肚子頓時咕咕叫了幾聲,喝一口,比我娘做的桂花酒釀圓子稍甜,再喝一口,一連喝了大半壺,雖說有些膩,別無他法之下也隻好抱著酒壺往客房走。頭卻有些暈,走著走著,看見一間房內亮著燈,我伸手推開門走進去,繞過屏風再往裏走,一眼瞧見有一張大床,我遠遠看了,認為它就是我方才躺的那一張,當下鬆了口氣,和衣躺上去。打開壺嘴喝一口,仍覺不解渴,身上更是汗津津熱得不行,便將勒住胸口的襦裙往下扯一扯,再喝一口,身上仍覺燥熱,伸手再將襦裙往下一扯。正要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一伸腿踢到一個什麼東西,我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自個對麵似還坐了一個人,一身青色衣裳,身形十分高大,半倚半靠坐在床那頭,一人就占了大半個床,被我踢了一腳之後非但毫無反應,半天才咳嗽了一聲,並用手中白色錦帕捂住口鼻。我一時沒認出是他,眯眼才要再睡,不想又被他一聲咳醒,不得已坐起身,膝行到他跟前,正要同他商量“這張是我的床,還煩請你移步”一事,不想一眼看見他手中白色錦帕上印出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