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便是蝶板姑娘吧,我是蕭雋雋,我家公子遣我來此服侍小姐。以後凡有不懂之處,還要多勞姑娘。”這邊蕭雋雋蕭姑娘,笑的春暖花開。
“蝶板不敢當,蝶板受殿下所命來此,惟有盡心服侍罷了。隻要是有益於主子,蝶板無可無不可。”那邊蝶板姑娘,也是一派沉著。
蝶板與雋雋,背後便是睿王與程潛,小小一個淇園,要擺進幾尊大神,一旦鬥起法來,真有的熱鬧了。不想去理會那份暗潮洶湧,我低下頭,將注意力轉移到書上。今天在程潛家睡了一下午,現在半點困意也沒有,剛好可以把昨天剩下的一點讀完。可惜世上由來美中不足——
一隻修長的手出現在我眼前,毫不客氣地抽走了我手中的書,我抬起頭,擠出一個沒有半點誠意的假笑,“為何殿下每次出現,都讓鳳君覺得,這房門形同虛設不如不要?”
他和程潛是不是都更喜歡這窗子,所以每次來此,都將門自動忽略,視為無物?
“你有何話要說於我?”他果然比我能忍,直接將我的諷刺忽略了。
“殿下來找鳳君,便是問鳳君,有何話要對殿下說?”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怪。他跑來這裏找我,竟問我有何話要對他說,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目光太過複雜,我完全讀不懂他到底在糾結些什麼,幹脆站起身裝出一副疲倦的樣子,“若殿下的話問完了,就先請吧。鳳君忽覺疲倦,便不奉陪了。”
話音未落,我整個人就騰空而起,天旋地轉之後,已經躺倒在了榻上。而他那放大了大,毫無瑕疵的俊美臉龐,就懸在我頭頂,那雙一直以來我都用它來判斷他情緒的雙眼,此刻正是波瀾壯闊,我的身影就漂浮在那星海之中,隨之起伏,仿佛一個浪打過來,便會滅頂——他這又是那根弦出了問題!
“殿下請自重!”我盯著他的眼睛,雖然這樣的姿態下,有點困難。我還是盡量把這句話說的正氣凜然。胡亂掙紮是最糟糕的處理辦法。越是緊張越要冷靜,隻有麻痹對方一擊即中,才有擺脫困境的機會。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不過提了你師尊一句,你就這般生氣,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說道。
“殿下言重了,鳳君如何敢遷怒殿下?”他整個人壓在我身上,淡淡的沉香將我完全籠罩,更烘得我頭暈腦漲,兩頰像著了火一般。
“你於我從來沒有半句實話!讓我放了你,好讓你和他琴棋書畫、攜手天涯了?”他不怒反笑,雙眸熾焰更盛:“好,好,我這便去回了父皇,不過豁了這一輩子,總有你開眼的那一日。”
他瘋了嗎?我瞠目結舌,趕緊扯住他的袖子,如果現在讓他走了,還有什麼天高地闊,下輩子便壞在他手裏了。
“殿下,我隻有一句話,無論殿下心裏想我師傅是誰,我的師傅,都不會是殿下心裏想的那個人。殿下若真娶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不後悔,也是我說的才算。”
“殿下誌存高遠,您的王妃自然也該是舉世無雙的人物,鳳君不過是一介孤女,對殿下的大業,如今乃至未來,都不會有——”
我索性拉住他的領子,隻希望能把我的一字一句,都塞進他的腦子,好讓他清醒過來。話還沒說完,我的唇便覆上了一個溫暖的事物,輕觸,施力,輾轉。
我的腦子裏仿佛有煙花突然“哄”地一下炸開,空白而燦爛。十秒鍾之後,才意識到這是——吻。
對,吻,英語裏是kiss,法語是baiser,日語是什麼來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死命地推開他,他倒沒有再強求,順著我的力道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雙眸晶亮,那光芒,可是“誌得意滿”?
我還沒來得及發飆,他的下一句話,完全摧毀了我的理智。
“莫忘了,是你拉住我,不讓我走。”
我拉著他,不讓他走?明明吃虧的人是我,為什麼他卻有臉裝出自己是迫於無奈?看看他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我連無語問蒼天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可還知道“無恥”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了不起啊,我彈跳起身,對他綻開了我能做出的,最魅惑的微笑,就算這種魅惑看上去就像抽筋,但是隻要能讓他有三秒鍾的錯愕,就足夠了。
他不是說我拉住他不讓他走嗎?我就給他示範一個什麼叫現場版本的“不讓他走”。我再一次扯過他的衣領,踮起腳,對著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下去,直到嚐到了那腥甜的鐵鏽味,這才心滿意足。如果不是兩心相悅,那便不是吻,隻不過是肉碰肉而已,就像這樣——
不過是一場誰也不肯認輸的爭鬥罷了。
我抬起眼,還不待向他示威,他便俯下身來,凶猛的吻便排山倒海而來,帶著焚盡一切的火熱。他的胳膊像烙鐵一般,燙得驚人,毫不放鬆地圈在我的腰上,讓我動彈不得。還有他的手,他的手是想去哪裏?
什麼都顧不得了,血的味道,相濡以沫,還有那慢慢從脊髓爬上來的情熱,我缺氧到想吐,卻無力停止……
“咣當”!
一聲清脆的爆響,有如玉碎,也將我從昏厥的邊緣挽救回來。睿王將我抱緊,原本清冷的聲線帶著輕喘,已然黯啞,言語卻依舊是他慣常的,“斯巴達”式的簡約:“滾!”
待他略鬆開懷抱,我終於得以逃離,徑直推開那“古典落地窗”——木格扇門,走到露台上,讓水潤的風,吹去一身燥熱。
“你否認也無用,之所以生氣,不過是以為我這般待你,隻是為了你師尊!”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雙手握緊欄杆,哪怕隻看他一眼,我都要爆衝。
平複了一下呼吸,我幹脆否認到底:“殿下未免想太多了,鳳君是什麼身份,哪有那份膽量與立場,去惱恨殿下!”
“你——”不待他說完,我索性打斷他,“殿下,鳳君素來散漫,想必於殿下麵前,失禮不是一星半點。無論有多少行差踏錯之處,經過這番折辱也還過了。殿下便高抬貴手,放過鳳君吧!”
胳膊被人扯住,向後一拉,我便整個人被調轉過來,他的聲音很低,卻比驚天動地的咆哮還讓人發冷:
“你怎麼敢,折辱,不要仗著——”就算逃避也是沒有用的,我抬起頭直麵這一切。他仔細看著我的臉,雙眸中的滔天怒焰瞬間被“驚駭”所取代,“你——哭了?”
是的,我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心中那股酸澀的,可以被命名為“委屈”的情緒,擋也擋不住,一路衝入眼底,所以我哭了。
也許從初初遇見到現在,我們之間的一切,便都是錯。
他鉗著我的那隻手脫了力,卻沒有鬆開我。另一隻手抬起來,好似要撫向我的臉龐,中途卻停了一下,仿佛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收了回去。他故意冷哼了一聲,“若下次再讓我聽到此等話,便哭也沒有用,我定要讓你試試,什麼才是折辱!”
我沒回應他,他自己也沒覺得沒有台階下。反而將我打橫抱起來,放回榻上,對外麵道:“蝶板,進來服侍!”
我轉身背對著他,道:“三日,三日之內,不要讓我見到你。”
我怕不想見他,不是鳳君對睿王,而是作為一個女人,對自己不想見到的男人。可是越想屏蔽他,感覺卻越敏銳。他就站在床邊,那麼鮮明的存在,沉默著,直到下一個更漏……
“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怎麼休息了一晚,臉色反而更差了?”程潛端詳著我的臉色,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