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魏王妃為清兒引薦,那太子妃方才綻出“親切”的笑容,拉著清兒的手,笑道:“素日裏聽便聽宮內宮外說起,晏老太君是本朝頭一位會教養子女的。清兒妹妹雖小,舉止做派也有雛鳳之相,都比下去了吧!”
秦夫人連忙道:“今日座上姐妹,無一不是端莊清雅,清兒能與娘娘相投,是她的福氣。”
“秦夫人也太過謙遜了,清兒妹妹到底是謝家的女兒,這鍾鼎百年的氣象,外人就算再有心也學不來的。今日這花狀元之位,隻怕令妹也要讓賢了。”這太子妃好大的火氣,這句句話都是抬謝家壓秦家,不知道有何用意。
今天的裙幄宴,氣場竟是大大的不對了。
這時候清兒倒顯出謝家人的本色,“多承太子妃垂青,清兒初來乍到,一心隻想與眾位姐姐相交。春蘭秋菊,本各擅其場,至於狀元之位,有能者自居之,清兒願與姐妹們同賀。”
太子妃用含義不明的目光看著清兒半晌,“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這才是謝家的本色。好,好!”
齊王妃一直在我身邊,至此方才走到太子妃身邊,說道:“請太子妃娘娘示下,是否便與臣妾等同去遊園?”
“若我跟著去了你們反倒拘束,你是主人脫不得滑,便陪著公主們去吧。我們幾個妯娌留下,借你的席麵好生聚聚。”
齊王妃應了,便招呼了一幹人等,大家興衝衝下了樓,三五成群,四下分散在各個遊戲“據點”。風雅的琴棋書畫以降,馬吊、投壺、雙陸、花湖、鬥草,應有盡有。清兒好動,便向我打了個招呼,便融入玩樂的人群中,同人射鵠去了。
我對這些女孩子的遊戲,並無太多興趣,便往沒人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柳蔭魚池,小橋流水,隨心而行倒也自在。我正在飽餐春色,突然被人扯住胳膊,卷入一個沉香繚繞的懷抱。
我咬住下唇,諸多景物在我眼前,仿佛快進一般,待我落了地,才發現自己身處密林之中。微風吹過,夾著幾聲絲竹淩亂,同它一起亂掉的,還有我的心。這是那晚不愉快的“唇槍齒劍”之後,我第一次見到睿王。
我轉過身,不想讓他那雙眼,毀了我的冷靜,“殿下莫要忘了,鳳君曾說過,三日之內,不想再見殿下。殿下莫非以為鳳君隻是妄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說了什麼?我心下大驚。他腦子燒壞了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轉過身。他的目光從樹梢降到我的臉上,那深邃如星空的雙眸之中,隱隱發光的,可是——害羞?
我腦中“嗡”地一聲響,就算是剛剛程潛“柔情萬種”,也隻讓我頭發發麻,並不曾有過這種一片空白之後,近乎“如坐針氈”的不安和別扭。
我後撤了一步,忘記身上的禮服,並非日常出門時的輕便女裝,結果踩中了自己的裙擺,搖搖晃晃,幾乎失去了平衡,他向前走了一步,攬住我的腰,“你今日怎麼也如清兒般毛躁起來了?”
還不都是你“語出驚人”害的!我心下腹誹,卻不能宣之於口。剛剛的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是我幻聽了,人生在世,總是難免的。我扳開他扶在我腰間的手,說道:“謝過殿下援手,此刻並非洽公之時,鳳君告辭了。”
他皺了下眉,散發出雷霆萬鈞般的壓迫感,顯然是大大的不悅了。
我絲毫沒有給他台階下的意思,轉身便走。誰知才踏出兩步,就被他又從後麵抱住,任我怎麼掙紮也不肯放鬆。我隻好停下抵抗,“殿下還有何吩咐?”
他這才轉過我的身子麵對他,抬手為我摘下鶯簧與雋雋硬夾上去的耳墜,輕揉通紅的耳垂,“那日——歌舞升平,本就是無趣之事。不過偶一為之,忍忍便過了。”
明明前麵是“那日”,如何又轉回“今天”!我“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沉下臉,“不敢有勞殿下,鳳君告退。”
我可不想到頭來被人發現我和這尊大神一同“失蹤”,再惹出什麼閑話來。
“你!”睿王的雙眸冒火,向我的方向踏出一步,終究還是轉身,“咻”地一聲消失在我麵前。
我長出了一口氣,突然覺得有一陣風襲向腦後。還不待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又出現在了我麵前,手上夾著的那朵花,白花碧蕊,似蓮非蓮,分外眼熟——
那是我頭上簪著的洛如!我摸摸發側,卻驚奇地發現,發髻上竟又“長出”了另一朵花。我剛要摘下來細看,隻聽他冷聲道:“若你敢摘下它來,今晚就入我睿王府。”
這次他真的是拂袖而去了,我看著他背影消失的地方,抬手撫上那朵花,本想取下來,但是終究放下了手。睿王向來說一不二,若我真為一時之氣,那素日裏的隱忍,豈不是都付之東流?
我隻好歎了一口氣,順著琴音的方向,走向宴會的“主會場”,隻希望莫要遲了,讓誰發現了什麼“端倪”才好。